01 小主播

    冰冷的水，凝固的血，赤裸的少年，以及一面从中间裂成两半的镜子。

    可能因为电路老化，又可能别的什么原因，浴室的电灯泡忽闪忽明，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镜子里是个头发很长完全遮住眉眼的阴郁少年，腕上是一圈乌黑的血迹。

    房间很小，充其量也就二十平米左右，这还是包括浴室和厨房在内，除了一张床，一台电脑，一台呼呼作响的风扇，再没有别的摆设了。

    嗯……还有一些散发着说不出气味的垃圾——包括一些换下来还没来得及衣物还有食物的残渣。这吸引了许多嗡嗡叫的苍蝇，吵的人心烦意乱。

    温凉找了条毛巾把自己擦干，然后挑了件勉强还能穿的干净衣服，拉开了紧闭着的黑色窗帘，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脑海中猛然涌入大量的信息，这让他的头感到胀痛，不过还好，他已经不是“新人”，习惯于系统的粗暴简单。

    ……

    苏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WhiteS，靠在A站直播时下最热的手游荣耀勉强养活自己。至于自杀是因为——撞名荣耀热门战队KG的明星选手white，说是恶意碰瓷蹭选手热度，被white的狂热粉网暴人肉。

    无论是什么世界，人类的恶意都足以轻易地毁灭一个人求生的欲望，这就是所谓的人言可畏。

    温凉先是将房间里的垃圾打包，只留下两件白T恤和牛仔裤，其他通通扔到楼下。他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才发现，这层高达七层的破旧小楼根本没有电梯，更糟糕的是，他就住在顶楼。

    幸运的是，他是不容易出汗的体质，即使来回倒了好几趟，累得够呛，喘了有好一会儿粗气，却也没出什么汗。

    只是这头发确实有些……

    温凉这样想着，在房间摸索了片刻，找到一把不甚锋利的剪刀，咔咔几刀，削去了多余的头发，手艺如何高超谈不上，但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他从开裂的镜子缝隙中窥见了自己的脸，第一感觉就是太瘦了，干巴巴的没二两肉，瘦的几乎要脱相了，眼底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跟戒毒所出来的没两样。

    不过五官的底子还不错，瓜子脸尖下巴，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因为瘦显得格外大，常年不见阳光，所以皮肤也格外白，是那种不太健康的苍白。

    白T恤，牛仔裤，除了实在瘦了点，看起来倒也勉强凑合。

    温凉有心重新购置点东西，但看着余额里显示的148.14，一时沉默。

    ——要死吧要死，真是有够不吉利。

    也许可以从借吧里整点初始资金，嗯，您本月应还款6813.24元。再回想起刚刚进门，门口贴着的水电费账单……

    温凉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出去卖，不过这副身子……怕是做鸭子也没人愿意花钱。

    温凉由衷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试图寻找原主的“朋友”，因为苏白是个孤儿，一穷二白，人孤僻有点自闭，更别谈什么朋友了。走上直播这条路也是偶然……

    哦，直播。

    荣耀！

    温凉眼睛亮了一下，他可以做个代练，至少先把借吧的钱还了。至于white的事情，等解决温饱问题再做打算。

    荣耀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大型mobo类手游，因为画风精湛，建模精美，玩法多样，受众广大。而这款游戏迄今已经有十年的历史。

    甚至于，这项游戏已经正式列入国家体育项目，因而职业选手是类似于国家运动员的存在，有些高人气的选手甚至拥有超过明星的粉丝，KG战队的white白清羽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手游的难度本身有限，而苏白本身的肌肉记忆还在，几局游戏以后，他就上手这款游戏了。因为本身精神力过人，他很快就融合了苏白的记忆，并且在那之上更进一步——账号闯入了天梯榜。

    荣耀本身的等级分为黑铁，黄铜，白银，铂金，钻石，大师六个级别。而大师之上，所谓的天梯榜，就是荣耀前百名，仅设立一百个名额，因而也叫荣耀百人堂。

    温凉忍痛斥巨资买了一张改名卡，把名字改成了“代练找我我超强”，结果发现这个名字被系统屏蔽了，换了个“老板上分滴滴”，又被屏蔽了。

    几度尝试未果，他终于放弃改名这回事，只是后悔这改名花的9.9元。最终，折中在个签下留了个联系方式——他新申请的MM小号。

    MM是现下最流行的交友软件。至于为什么用小号，倒不是他不敢用大号，只是苏白的大号被white的脑残粉举报了，现在处于冻结模式，而直播间也是差不多的状况，被上面要求整改了。

    现在就等生意上门了。

    温凉想着，准备再打几局游戏，不过手机电量不足，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就放下手机充电，准备自己的晚餐。

    外卖对现在负债累累的他而言实在是太奢侈的事情。所以刚刚下楼的时候他顺便去超市买了一袋面条，这就是他的食物了。

    温凉打开老旧的天然气，虽然已经来来回回擦了好几遍了，但煤烟味儿还是很重，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迅速地将面条下锅，撒了点盐，出锅。

    清水挂面，连根菜叶都没有，但因为饿了很久，所以清汤挂面也吃出了人间珍馐的美味感，连汤都没剩下，全喝完了。温凉觉得他可以考虑去做个吃播。

    饭饱喝足，将锅碗洗干净，温凉看着手上的水渍有些出神……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温少爷，也有今天这副境地。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他向来不是沉溺于过往的家伙。

    现在只是一时的狼狈。

    至于直播间的账号他暂时没有太多的想法。现在的状况是彼此的地位不对等，他没权没势，自然谁都能拿捏，A站也不会因为他一个小主播得罪white的粉丝。

    不如好聚好散。

    这样想着，温凉发起了解约。那边可能是心虚，所以回复很快，WhiteS的名字消失在A站，他还得到了这个月全勤的1000块钱奖金。

    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他又坐在床上，打开了荣耀，开始网瘾少年专属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