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浪子 15

    为了要寻找寻巧，经亘不知不觉地来到御武神社。

    “要在这堆人群中找人，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经亘爬上阶梯，神社内的情景跟平常有如天壤之别。神社境内挤得水泄不通的，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在神乐殿的方向。神乐殿的中央，有位少女，踩着轻快的脚步舞动着。

    经亘屏气凝神。不只是经亘而已，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全都在那名少女身上。

    当时，风的声音、叶子悉悉索索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

    现实离经亘越来越遥远，迎面而来的是至今仍像一团迷雾般的记忆。

    “哥、欢迎你回来。”经亘到车站迎接刚从御武町主持茶会回来的哥哥杨进矢。

    “唷、我回来了。你考试准备得如何啊？不是再过不久就要考了吗？”“嗯、还可以啦，出来走走调适一下心情。那么，我们回家吧。”“嗯、不过，我看你走起路来好像有些不稳，身体真的不要紧吗？”经亘没有否认。事实上，他这几天大概每天都只睡两个小时左右而已。

    “哥、你对茶道还走一样这么热衰呢！”“嗯、老爸死后杨茶道就必须由我来继承了。我不努力一点怎么行呢！”听完哥哥的话，经亘面露微笑。经亘觉得自己和凡事都抱持着正面态度的哥哥在一起后，勇气也因此倍增了不少。况且，也正因哥哥肯投入茶道的家业，经亘才能无后顾之忧地将所有的心思放在读书上。

    “对了，久栗吵着要见你一面呢！有空的话去看看她吧。”“这样啊。可是，我最近要忙着准备考试。”经亘低下了头。一瞬间，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脚步也跟着摇摇晃晃的。

    “经亘！危险！”经亘的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时，他也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倒在人行道上。同一时间，背后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煞车声。

    “啧！哥、你没事干嘛推我啦！”经亘痛得脸部表情都变得扭曲，他随后站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惊吓，使得他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经亘正想要责怪哥哥为何推他时，转头望了望身后。可是，他的身后并没有进矢的身影。不、正确说来应该算走有的。在车子旁边，进矢的身体己严重地扭曲变形，他气若游丝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ldquo；身体己严重地扭曲变形"；还能气若游丝我觉得有这种身体强度的生物一般家用汽车是撞它不过的，嗯，分析完毕。）

    经亘回过神时，自己已经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千寻、母亲以及继父俊之，围在经亘的病床旁俯视着他。经亘不晓得自己为何会躺在医院里。考试的日子也已经过了。

    母亲哭肿了双眼，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还跟他说真是遗憾。

    这时候的经亘，还以为自己是受不了考试失败的刺激，才昏睡了这么久。

    出院后，经亘也没有发现家中佛坛，除了父亲和祖父的牌位之外，还多了一个全新的牌位。

    由于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经亘早就将哥哥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了。（真好，我也想把自己工资单上的那几个数字给抹去，太TM丢人了）

    脸颊觉得冰冰的。

    “下雪了吗？”经亘回到现实中。少女，不、久栗还继续跳着舞。天空就好像是配合着她的舞似的，降下了白牡丹色的雪。神社内的群众全都兴高釆烈地欢呼着。

    “唤冬的舞蹈啊。”埋藏已久的记忆逐渐地苏醒了，经亘想起小时候和久栗一起去参加唤冬祭典的情景。久栗看着台上跳舞的人，她说希望哪天我也能站上去跳。经亘听完久栗的话后，开口承诺她到时我会去看的。那时，哥哥进矢也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经亘和久栗。

    “久栗实现了她的梦想。”经亘一个人喃喃自语着。久栗并非真的没有其他的事可做才去当巫女，她是为了想让经亘看她跳神乐舞才决定成为巫女的。怕冷的久栗，正跳着象徵寒冷、祈求降雪的神乐舞。她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的辛劳呢？经亘光是想到这点，心里顿时觉得很不忍。久栗绝对是从母亲或燕婉那听说了他丧失记忆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她才什么都没提起吧。不只是久栗，千寻、夏青、燕婉大家应该都知道这件事才对。经亘终于了解，为什么她们会对他如此温柔体贴了。

    神乐舞结束后，经亘依旧凝视着神乐殿。

    久栗跳完了舞后，从神乐殿上发现了经亘的踪影，她很开心地对着他笑了笑。不过，她也立即察觉到经亘神情古怪的样子。

    久栗越过重重的人潮，往经亘的方向走去。

    可是，经亘已经不在原地了。

    “小杨，该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雪花纷飞，久栗的表情带着一丝丝的不安。

    “经亘！”经亘闷不吭声地回到了别墅，燕婉很担心地叫住他。听到经亘回来的声音，夏青和千寻也赶紧跑过来。

    “你们，合力隐瞒我我哥哥进矢的事情！”经亘的眼神充满了疲倦，他瞧了她们一眼后，就迳自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只留下她们三人茫然地望着经亘的背影。

    “哥、哥哥！”“经亘的记忆！”燕婉也露出担心的神色。

    “总、总之，先打电话给妈妈再说！”千寻匆忙地打电话回家。另一方面，夏青用手托住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地抬起头来。

    “燕婉，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千寻在打电话的同时，夏青对燕婉附耳低语了一些事情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经亘躺在房间里凝视着天花板。内心不安的情绪有如虫子在啃蚀他全身一般。原来他梦见的不是恶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自己竟然忘记了死去的哥哥，经亘对于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恶痛绝。

    “经亘先生。”门外传来夏青的声音。由于夏青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冷静了，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因此让经亘动了怒。

    “不要过来！”“恕我难以从命，打扰了。”夏青把门打开。她穿着和服，很礼貌的对经亘行礼，眼神看起来非常严肃。

    “没事干什么穿成这样？”“我想要为经亘先生泡一杯茶。”“你当我是笨蛋吗！都什么时候了！”经亘将手边的笔记朝夏青丢去，打到了她的肩膀。然而，夏青并没有露出和平常一样的惊恐神情。

    “不是的，请您跟我来就知道了。”夏青站起来拉住经亘的手，不过却被经亘甩掉了。

    “经亘先生。”夏青叹口气，坐了下来。

    房间内一片沉默。

    “经亘先生，请容我对您倾诉爱慕之情。”夏青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原本怒气冲冲的经亘开始动摇了。

    “什、什么？”“我对您的那份爱慕之情，在您和寻巧交往之后也不曾改变过。”“因为我是杨茶道的继承人，所以你才这么说的吧！”“不走。”“还是因为我是个害死自己的亲哥哥，却又将他从记忆中抹去的可怜人？”“也不是。经亘先生，我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一无可取的人啊。”“！”“经亘先生，也许您自己并不晓得您有什么其他人所没有的魅力，但我就是被您那种魅力给深深地吸引住的。如果等一下您愿意成为我泡茶招待的客人，那您就会了解我所说的话了。”“我知道了。”经亘叹口气，站起身来。

    “那么，请您跟我来。”窗外依然飘着雪。

    别墅内的庭院，有一条通往茶室的庭院小径露地，前面设有一间茅屋，也正是茶室。

    “经亘先生，您应该知道露地代表什么意思吧。”经亘静静地点头。

    露地是通往茶室的一条道路。不过如果只有这项解释的话，写成路地就可以了。

    可喻为茶道圣典的南方录书上，也是写露地二字。露地这个字起源于法华经中譬喻品第三这个篇章。这个字在佛教中，原本是用来形容圆寂、超脱、净土等人类终极的境地。也就是说，露地本来指的不是一般地理上的道路，而是指人类原本最真实的那颗心。在茶道的世界中，进入露地最初的意思，就是将自己最原始的内心表露出来。

    经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纷乱扰攘的心，逐渐地沉淀下来了。

    经亘不由得露出苦笑。虽然他一直说厌恶茶道，但自己却又是被茶道给救赎了。

    这大概也是因为他身上流着茶道世家的血液吧。

    露地上开满了大朵雪白色圆形的花。

    “那么，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经亘坐在外露地上等待，吐出来的气立即转为一阵白烟。他其实很清楚，现在根本不是坐下来喝茶的时候，自己应该要跑去找寻巧才对。不过他也很明白，这种事是急不来的。

    听到夏青的叫唤，经亘通过中门来到内露地。内露地上有洗手盆与石灯笼。经亘用洗手盆洗净了自己的手和嘴，从茶室的小门入席，就位坐了下来。

    经亘看了看墙上挂的卷轴，上头写着一元复始，代表着冬去春来的意思。经亘深深受到这句话的鼓舞。无论再怎么痛苦、高兴的事，全都会被这场冰冷的大雪给覆盖住。温暖的春天不久即将来临。季节会一直交替，春天过了还会再回来。这句话看似和茶道所主张的道理一期一会相左，其实不然。它们两者都意味着，尽心尽力地过好每一天才有将来可言。

    夏青身为招待的主人，她先向经亘行了个礼，接着经亘也回了个礼。

    另一端，燕婉身着和服走了进来。

    亚、燕婉。经亘小小声地叫唤着她。

    燕婉将食物摆好后，马上退了下去。

    “”夏青泡茶的手法，相当的高明熟练。

    一切程序完成后，夏青端正自己的坐姿面对着经亘。

    “经亘先生，人生是很无常的。倘使我现在吐出一口气，谁都难保我还会不会有下一口气可吸。所以人更是要抱着活在当下的这种积极信念才行。时间流逝，将不再复返，经亘先生。”夏青深呼吸一口气后接着说。

    “不论经亘先生您是遗忘了，还是回想起来了，进矢都不会再回来了。”“”经亘胸前的心跳加速。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让夏青给搅乱了。

    “芳、夏青你又知道些什么了！”“我知道一点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不想要听你说教！”经亘站了起来。他心想夏青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到底懂些什么东西嘛！况且也只是未婚妻候选人而己，就这么地自以为是。经亘心中如此一想后，突然失去理智地将夏青整个人推倒在地。

    “经亘先生！”“像之前那样地服侍我！”“不要、请您住手！”“哪容得了你说不要！”经亘将手放在夏青的和服上，粗暴地将和服左右扯开。浑圆柔嫩的乳房从衣服里面弹了出来。经亘一只手揉捏着夏青的乳房，同时压制住拼命抵抗的夏青，接下来他又伸出另一只手抓向夏青另一颗肉球。

    突然间，经亘的脸颊感到一阵灼热。

    “！”夏青打了经亘左脸一巴掌。然后她默默不语地待在一旁，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经亘摸了摸被打的脸颊，不以为然地笑了出来。

    “什么嘛～，你说话的口吻怎么跟我妈一模一样啊。夏青、你说你明白些什么？

    嗯？你倒是说说看啊！”“我就是明白。”“我就是在问你明白些什么啊？”“我跟您遭遇一样失去了姐姐，所以我明白经亘先生的想法。”“啊。”经亘冷静了下来。夏青低着头，维持着衣服凌乱的姿态。

    “我姐姐是因为生病才过世的。打从她一出生，好像所有不好的事都遗传到她身上般，她的身体总是很虚弱，而我却和她相反，是个健康宝宝。正因如此，姐姐一直很讨厌我。”我不想听，我不想听夏青小时候在姐姐的憎恨下成长的故事。

    “经亘，我觉得您和茶道一样有魅力。”“嗯？”“茶道将近乎完美却又不完美的状态视为美。您看看，这间茅屋全部都是不对称的。就连茶碗也是一样。在这里，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是对称的。我认为这就是茶道的本质所在。”“这我知道。”不对称、不整齐都是茶道的本质之一。

    “经亘先生也是一样，您现在所陷入的迷失正是一种不完美的状态。不过那是为了终将来临的完美状态所做的准备。况且，我能待在经亘先生的身旁看着您在这些折磨、痛苦中慢慢地成长，对我而言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而我自己似乎也能从中得到了一些鼓励。所以，能够帮助您的。”“夏青。”“我自己也为了丧姐而感到很痛苦。因此，我想要是能有个跟自己遭遇相同的人待在身边，两人一起并肩前进的话，应该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才对。”经亘沉默不语。

    “你哥哥的事情固然很重要，但你是不是应该先思考自己的事情后，再考虑其他人呢？”夏青的每一句话，就像冷冻剂注入他体内般，使他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经亘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