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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说过了,你敢逃,朕就废了你的双腿

    所谓假戏真做莫过於此。

    当赵怀泽从情慾的泥沼中抽身时,赵怀恩已然不见踪迹。

    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赵怀泽连忙翻身下床,寻了件衣物披上,按照原定计画与二皇子旧党派来的太监接应。

    那太监偕来一套太监服与一张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做得惟妙惟肖,若是不仔细观察,是难以觉察个中奥妙的。

    赵怀泽迅速穿戴完毕,随即与太监一同离开承欢宫,一路躬着身子跟在太监後方。赵怀恩举办晚宴,文武百官皆会出席,因此今天难得地延长宫禁时间,直到子时都能自由进出皇城。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有。

    赵怀泽不敢大意,深怕会让沿途经过的旁人发现异状。随着目的地愈发靠近,赵怀泽的心脏跳动也愈加快速。

    昔日旧部亦有参与此次晚宴,只要赵怀泽与那人成功会合,就能伪装成那人的侍从,在那人离席时随他坐上马车逃离皇宫。

    宴席设置於太极殿,人潮皆集中於前殿,後宫一隅的御花园自然也就相对显得冷清,成了绝佳的会面场所,不论做了什麽都不会有人注意。

    赵怀泽当初正是想到这点,所以才会安排与旧部於此处碰面。

    然而赵怀泽机关算尽,独独漏算了赵怀恩的心思。

    抵达御花园时,赵怀泽没找到旧部的身影,却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一抹身影,一位坐在轮椅上抬眸赏着月夜的青年。

    察觉到他们的到来,那青年转过身,朝他们展露出一抹温和儒雅的微笑。

    虽不清楚这名青年的身分,但是从身旁这太监微微颤抖的反应判断,想必是什麽不好惹的大人物。这意料之外的插曲令赵怀泽心情微沉,为了不露出破绽,他用脚偷踹了太监一脚。

    太监踉跄一步,反应过来後立刻躬身跪地:“奴婢参见谢大人。”

    跟着太监一同下跪的赵怀泽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姿容漂亮的青年,身居高位且姓谢的瘸子,偌大皇宫中唯有一名,是被赵怀恩带回赵国的谢寒。

    谢寒的事情他以前就有所耳闻,不仅生得玉树临风,文采造诣极高,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天才,年纪轻轻就凭藉其卓绝才华成了魏国的主将。

    他至今都想不透,为何谢寒会选择背叛魏国投靠赵怀恩。

    “夜里风凉,”谢寒温和的声音悠悠传来,“二殿下可得注意保暖才是。”

    赵怀泽猛然抬起头,入眼便见谢寒那抹风轻云淡的笑容。谢寒虽未言语,但他的眼神却已无声地道尽一切。

    他心头微凉,知道事迹败露,却也只能按兵不动,寻找机会逃跑。谢寒如今已是个废人,断无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最不济便是他拿谢寒当成人质硬闯。

    当赵怀泽在权衡之际,一道尖细的嗓音划破了静谧的黑夜。

    “陛下驾到——”

    赵怀泽脸色骤然刷白,顾不得其他,连忙起身冲向谢寒,将藏在袖里的小刀取出,抵住谢寒的颈项。

    “二殿下,臣身体羸弱,可经不起这般折腾,”谢寒面上笑意盈盈,浑然没有身为人质的自觉,依旧温声细语地说着,“要不您放了臣,臣向您替陛下求情如何?”

    “住口。”赵怀泽压低声音冷冷道,“否则我杀了你。”

    “臣这条命本就是陛下给的,二殿下想要就拿去,臣无所谓。”谢寒饶有兴致地笑着,“不过您下得了手吗?您现在全身都在发抖呢。”

    赵怀泽不再说话,只是握紧了匕首,死死盯着闯入视线中的赵怀恩,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止不住地颤抖。

    “朕正寻思未见到你,原来是到这来了。”赵怀恩却是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和谢寒聊起天,“你不去参加宴席,来这作甚?”

    “陛下不认为这月下花前,比席上那些歌姬美妾要来得赏心悦目吗?”

    “卿所言甚是。”赵怀恩别开视线,淡然道,“待朕将某只顽劣的宠物关回笼子里後,再偕林晏来同你对酌畅谈。”

    “承蒙陛下垂爱,臣不胜惶恐。”

    赵怀恩踏着平稳的步伐走向赵怀泽。赵怀泽想逃,唯一的人质却又是个行动不变的累赘。若是为了人质留在此地,终究死路一条;就算抛下人质逃跑,被抓回来後仍是死路一条。

    赵怀泽陷入天人交战,然而就是在这短短的几秒间,一只手挑起他的下颌,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脸上的面具被应声撕下。

    恐惧让赵怀泽的手剧烈颤抖,一时不慎在谢寒的颈子上划出一道红痕。血珠迅速自那条缝隙中窜出,连成一串珠线滑落。

    “二殿下,请您冷静。”谢寒却事不关己地道,“您这力道再大些,臣就要为国捐驱了。”

    赵怀泽已无暇理睬谢寒,只是怔怔地凝视着赵怀恩平静的容颜,唇瓣轻翕,说不出任何一句苍白的解释。

    “你今日若是死在这里,朕必将你风光大葬。”

    “既是如此,臣希望陛下能让林大人替臣殉葬。”谢寒面上笑意更甚,“这样也省得林大人整日缠着陛下比试,扰了陛下清静。”

    “呵,这提议不错,朕会考虑。”

    穿着夜行衣趴在在屋檐上的林晏闻言嘴角抽搐,险些藏不住气息,真他妈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谢寒这个杀千刀的。

    结束了与谢寒的寒暄,赵怀恩望向赵怀泽,抚上他的脸庞,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为何不肯听话呢?泽儿。朕说过了,你敢逃,朕就会废了你的双腿。”

    那语调轻缓,就似蛇一般缠上赵怀泽的心脏,将他勒得喘不过气,赵怀泽阖上眼,似是已下定决心,在睁眼的同时猛然拍开赵怀恩的手,丢下匕首,步伐踉跄地往反方向拚命逃跑。

    看戏看过瘾的林晏见状饶有兴致地吹了个口哨,随即反身没入夜幕之中,开始执行针对某些二皇子旧部的第一轮暗杀。

    谢寒摀住血流不止的脖颈,直到赵怀泽的身影消失无踪,他才别开视线:“陛下不抓他吗?”

    “无所谓,让他趁现在多跑一些。”赵怀恩轻描淡写道,“反正他以後也没机会跑了。”

    彷佛废了赵怀泽的双腿,於她而言与饮水无异,不过是件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被玉足膏夺去行走能力的翌日,坐在床上的赵怀泽垂着脑袋,双眸睁得老大,死死盯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听见赵怀柔的声音後,他扭过头,木讷而呆板地说:“赵怀柔,我的脚没知觉了。”

    赵怀柔敛去笑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赵怀泽。她知道赵怀恩从北境回来後就已性情大变,可她没想到,赵怀恩竟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

    赵怀泽又呆呆地重复一遍:“我的脚没知觉了。”

    待赵怀柔来到床前,他轻轻拽了拽赵怀柔的袖子,彷佛快要哭泣出声,声音哑得可怕:“赵怀柔,你告诉我,为何我的脚没知觉了?”

    “这七日,你的双腿都被抹了玉足膏。”赵怀柔仅仅是以平淡的口吻叙述残酷的事实,“你余生再无法如常人那般行走了,二哥。”

    活该,你活该。

    谁让你要忤逆、背叛皇姐,谁叫你要伤害、利用我。

    这一切都是你的报应,是你活该。

    赵怀柔看着神情呆愣的赵怀泽,没由来地感到了一丝心疼,这情感旋即又被她给亲手掐灭,她没必要怜悯赵怀泽,当初她将满腔真心全奉献给了赵怀泽,换来的是什麽?

    “我不信,”赵怀泽将赵怀柔的袖子攥得更紧,抖着声音说,“赵怀恩最疼我,她、她不可能这样对我......我要她亲口跟我说......我要见她.......”

    “二哥,你已经不是二皇子了。”赵怀柔拍开赵怀泽的手,“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个禁脔罢了,没资格求见皇姐。”

    摔回床上的赵怀泽凝视着床顶雕花,视线逐渐氤氲模糊,泪水淌过脸庞。终於认清现实的他忍不住捂住脸,绝望地放声痛哭。

    赵怀柔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嗤笑着,始终不曾出声安慰哭得撕心裂肺的赵怀泽,却也罕见地放弃了今日本应对赵怀泽进行的调教。

    良久,她转身离去。步至主殿时却看见了绝不应出现在此处的两个男人。

    坐在轮椅上与一旁的黑衣男人谈笑风生的漂亮青年察觉到赵怀柔的出现,笑盈盈地转过头,温声道:“三殿下,臣斗胆请问二殿下的情况如何?”

    虽是说着敬称,但是谢寒与林晏见了赵怀柔都不曾对她行礼,明显不将她放在眼里。

    赵怀柔心知肚明,也不敢与他们起冲突,下意识咽了咽津液,掩饰住内心的紧张:“在那之前,本宫想问问,谢大人与林大人是为何事而踏足承欢宫?”

    林晏往後退开一步,摆摆手,示意此事与自己毫无干系。

    “三殿下无须警惕,臣并无恶意。”谢寒微笑道,“臣听闻二殿下双腿被废,因此特来关心二殿下。”

    “二哥身体微恙,今日不宜见客。”赵怀柔弯起疏离而优雅的笑容,甜甜道,“二位大人请回吧,待二哥醒来,本宫会代为转达的。”

    “无妨,臣今日无事,在这等候二殿下苏醒也不要紧,就不劳烦三殿下了。”

    赵怀柔不悦地抿了抿唇:“何事如此重要,谢大人非得在今日同二哥谈起?”

    “臣最初被人挑断脚筋时,无数次想过一死百了,只可惜当时连死都成了奢望。”谢寒略去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面不改色地道,“臣是来劝二殿下的,否则照二殿下那倔强性子,醒来後一时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想起什麽的赵怀柔面色骤变,再顾不得谢寒与林晏,当即提步奔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