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学校忙着准备一百二十周年校庆，也是高考前本届高三最后一次大型活动。他的好舍友周许以追女神的名义成功混入学生会内部，竟也揽了个主持人的职位。 从此之后周许每晚都在宿舍里给他们转播追求进度，不要脸地大声动员：“作为我的好兄弟们，你们不应该在我通往爱情的道路上贡献一点力量吗？” 说完还从行李箱里翻出几包零食分给他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萧远一直坚信这个道理。一问才知道是几个节目临时被审核老师嫌不够积极向上正能量撤了下去，又有人生病不能参加，他女神负责这一块，急得焦头烂额。一时半会又找不到那么多凑数的，只好能拉一个下水是一个，直接祸害到自己宿舍来。 “别做梦了，我才不去。”其中一个人直接拒绝。 林萧远身边的舍友不客气地撕开零食，故意面露难色地说：“好哥们，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不需要这点小事来证明，我相信你懂。” 周许把目光对准林萧远，林萧远朝他摇摇头，他没事才不乐意出这个风头，他自个儿谈恋爱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空做别人的爱情参谋。 整个宿舍就林萧远最好说话最容易心软，周许在心里确认好目标，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夸他：“我跟你说，你往那儿一站，就能唬住一片迷妹，业务能力只排第二。” 他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回心转意，朝周许勾勾手指，“那我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什么都没问题。” 林萧远想了想，把人叫到阳台上，才慢悠悠开口：“王彬他男朋友是我继弟，没少针对我。” 他故意把“继弟”二字读音加重，语气玩味，又带着点不屑。 林浩恨他入骨，一向拒绝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有个哥哥，而原主也没主动说起过这件事，于是学校里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这个秘密放在现在的林萧远眼里就是值得好好做文章的惊天八卦——谁不乐意听两耳朵兄弟相残，恩怨纠葛的狗血故事呢。 周许光是靠这一句话就脑补出许多后续，林萧远接着说：“他们两个人有什么事你跟我提一嘴就好，我就这点要求。” 这场秘密交易以周许的点头同意结束，林萧远也不会什么乐器，就拉上同班一个女生报了双人合唱，歌曲选了。 上铺舍友好奇地探出头，问他们俩在搞什么，林萧远正往耳朵里带耳塞，闻言笑嘻嘻地说：“他要把他屁股卖给我，可惜我是个善良的人，从不强人所难。”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林萧远先天嗓音条件不错，上头的审核也没有大问题，等着排练完上台就行。 这首歌上辈子他循环了将近八百遍，那是沈铭川最爱的一首歌。沈铭川病情逐渐严重的日子里，他不得不装出理智懂事的样子。在恋爱面前演得心态平和，心里却撕裂般的痛，憋不住了就借口说去外面透气，一边放这首歌一边抽烟，眼泪总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他不想提前告诉沈铭川他选了这首歌，就当是迟来的礼物、迟到的告白，又或者是明目张胆的暗示，提醒他们各自的秘密都已走漏风声。旧事不必重提，他们自会在崭新的世界重新从一而终地爱下去。 最后一次彩排杨宵也在，他要作为高三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这段日子他忙得不行，都没空关心他的攻略目标，没想到再见时对方就站在舞台上，歌声清澈动听，整个人都像是不染杂质的纯白。 让他更起了戏弄的心思。 等林萧远唱完下了台，杨宵主动走到他身边夸赞：“很好听。” “谢谢学长。”林萧远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在他印象里这个学弟对他颇有好感，只是从未表露出来。如果真是如此，那他的演技实在是可圈可点，至于那些偶尔的冷淡和疏离，杨宵只当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为数不多的大型活动给枯燥的校园生活增添了些许乐趣，直到校庆前一天沈铭川才知道林萧远的曲目，他对着那张节目单发呆了好一会儿，一转头就发现林萧远正在看他，脸上有藏不住的笑容。 他绕到沈铭川身边，假装和他一起研究节目单，小声说：“本来想让你明天再知道的，结果忘了这茬。” “为什么选这首歌，是因为我？”问句的格式，语气却笃定万分。 “I feel nothing will hurt us，”林萧远轻唱了一句歌词，趁教室里的人都稀稀拉拉去了体育场，在监控拍不到的死角踮起脚亲了沈铭川的下巴一口，“这是想告诉你，我呢阴魂不散，这辈子你也别想甩掉我。” 第二天正式表演，他的节目顺序又靠前，早早去了后台准备。他们班的位置不错，就在视野最佳的前排。沈铭川坐在正中间，他的少年在掌声里出场，从黑暗走进光明，聚光灯打在林萧远身上，白衬衫配上黑西裤，让他只能看见这一个人。 林萧远是坚强的，脆弱的，夺目的，如此种种构成了完整的林萧远。舞台上灯光璀璨，映到沈铭川眼里，就成了那个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场下人群喧闹，略过千人，林萧远就这样和他隐秘地用眼神交流。 灯光熄灭，他在雷鸣般地掌声里鞠躬，朝沈铭川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像是要望到他心底，然后恍若无事地退场。 杨宵就待在候场区，这一回身边还站着个男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不像是学生，那人顺着杨宵的目光冷淡地看了他好几秒，林萧远总觉得这眼神别有意味。下意识地感到危险，随便应付和杨宵打了个招呼就回到观众席。 沈铭川给他留了位置，林萧远把刘海撩到两边，问身边的人自己唱得怎么样。alpha回答他：“特别厉害。” 刚想让他再多夸两句，林萧远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不对劲，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灯光再次亮起，他看见沈铭川脸上一道细细的泪痕。 “我只是为你骄傲。”沈铭川轻笑道。 还有一点庆幸，庆幸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庆幸他们依旧深爱彼此。时过境迁，他又一次陪林萧远走过葱茏青春，看见他在台上优秀得耀眼。 要不是剧场人多口杂，林萧远多想就在这一秒抱住他，帮他舔干眼泪，和他接一个苦涩而甜蜜的吻，告诉他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他。 林萧远递给他一张餐巾纸，在黑暗里抓住沈铭川的手，手指在他的手掌上轻轻拂过几笔。他写的是——别哭。 上午的表演结束，下午是社团日兼游园会，集满五个章就可以去抽小礼物。每个地点都人满为患，林萧远借着人流和沈铭川挤在一起，动不动就摸摸手碰碰腰。 最后林萧远厚颜无耻地靠走后门解决了五个章，抽到了一对胸针。 林萧远把其中一个塞到沈铭川口袋里，威胁道：“勉强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吧，要是丢了我就杀了你。” 说完又在楼梯转角亲亲沈铭川的喉结，有些怅惘地说：“好想一觉醒来就到几年之后，我们可以随时领证，然后再私奔，随便到哪个地方。” “迟早的事，急什么。” 周六下午放假，周日下午又要返校，学校离林萧远家不远，他就继续保持过去的习惯，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手机一开机就跳出一条好友申请，昵称是Y，头像是个背影，林萧远总觉得有些眼熟。迟疑地通过了申请，那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离他远一点。】 林萧远对着这条前言不搭后语的信息愣是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只好回了个问号过去。 【杨宵。】 【你是？】 过了十分钟那边才回复三个字——“你见过”，又附上一个定位，就在林萧远家门口不远处，要他约出来当面谈。 他对着那个头像研究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那就是杨宵的背影。 他的计划还在钓鱼阶段，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威胁了，难不成是他爸妈搞什么一掷千金赶走儿子心上人的戏码？林萧远在心里瞎想，忽然记起杨宵身边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人冰冷的目光。 那种被审视的感觉让他打心底里讨厌，冥冥之中又有个声音要他答应这个邀约，挣扎一番还是决定让沈铭川在外面等他，他去见这个跟杨宵关系密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