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姗姗来迟

    当季小悠慢慢的将脸上的药膏擦去，又用清水洗去剩余的残渍。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刻她甚至都认不出自己来了，眼窝更深，额头也饱满了，特别是脸，与之前的自己大相径庭，她轻轻的捧住自己的脸。

    这还是我吗？

    她内心一阵惶恐，瞬间又被一阵巨大的喜悦笼罩，再然后，她的内心深处又生出了一丝怅惘，就像走在一片茫茫无际的沙漠中一般，不知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她瞬间就被一片无边无际的茫然无助的情绪包围。

    门口传来密码锁打开的声音，然后魏凌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小悠，我买了早餐，快点出来吃呀！”

    季小悠赶紧又用清水洗了几把脸，似乎想借此把内心的情绪冲淡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走出了盥洗室。

    她来到餐桌前，若无其事的拿起一碗白粥喝起来。

    而魏凌空抬头的一刹那就定定的看着她的脸，好几分钟之后他才激动的走到季小悠面前，颤抖的捧住她的脸。

    “小悠，成功了！你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真是太好了。”他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

    这一下再没有人能认出她来了，再没有人会因为当年的事而对她指手画脚了，而且也再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特殊体质而对她垂涎三分！

    可到最后还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

    “哪里完全不一样，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改变的。”季小悠被他抱着稍微有些不自在，但她并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因为哥哥脸上的神情真的是很开心很开心。

    “没变也看不出来了，小悠，你现在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下，去真正享受你的生活！”魏凌空又改抓住她的双肩，用力的摇晃了几下，看到小悠脸上的不适又赶紧放开她。

    “吃完饭我就想去学校了。”真的整整花了一个星期她的脸才彻底消肿，离开学已经四天过去了，她真的很想尽快上学。

    “不着急，我先带你去市里逛逛，你需要添置几件漂亮衣服，还有学校的生活用品也要买吧！”魏凌空赶紧去他的卧室拿自己的车钥匙。

    “不用了，我有衣服穿，洗漱用品这些把这里的带过去就是了，没必要再单独买。”季小悠并不想吧自己打扮的多么花枝招展，她只是想认认真真的念完这几年的书。

    “那怎么行！”魏凌空已经拿好钥匙走出卧室：“你那些衣服都在少管所穿的，现在你已经是一名大学生了，不想太花哨应该也要比较像女孩子的衣服，不然你穿的太寒酸反而会被别人排挤，交不到好朋友的。”

    朋友？季小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十八年的人生岁月都是孤孤单单的渡过的，她甚至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何人，哪里还需要什么朋友。

    “至于这里的洗漱用品。”魏凌空已经走到玄关打开大门，见小悠还站在原地，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道：“难道你以后都不来哥哥这里住了？周末都不想来看看我这个孤家寡人？走吧，女孩子不都是喜欢买衣服的嘛！”

    不由小悠再拒绝，他牵起她的手出了门。

    整整的一个上午，魏凌空带着小悠穿梭于市区的各个商场中，也给她买了好几套衣服。可那些衣服在魏凌空看来都太过保守和成熟，一点也不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大学女孩子该穿的衣服。但偏偏季小悠就是选了这些衣服，有好几次她试穿了非常漂亮的衣服让他眼前一亮，那些才是能真正凸显她体态轮廓的衣服，连营业员都忍不住赞叹，可是那些衣服她一件也没选。最后在他的坚持下，她终于买了唯一一条白色及膝连衣裙。

    他早该知道他的妹妹分明就跟其他女孩子不同，她虽然对每一个人都露出非常亲和的微笑的，但是他知道那微笑里都带着疏离与防备，只有她自己认为最亲的人，比如他，她才会真心实意的表露自己的感情，这一点倒是令他非常满意。

    等买好其他的生活用品，已经快到中午了，魏凌空带她到一家非常有品位的西餐厅用餐，这也是为了庆祝她终于重获新生的犒劳。

    所以季小悠并没有拒绝他这一次的铺张，要知道刚刚的衣服最贵的也不过几百块，他想给她买几件品牌的衣服都通通被她拒绝了。

    “小悠，再次祝贺你。”

    魏凌空举起了红酒杯，实际里面只是白水而已，因为他待会儿还要开车送她去学校，所以没有喝酒。

    “谢谢！”季小悠也举起了酒杯，和他的轻轻一碰，缓缓的抿了一口，又低头仔细的切牛排。

    “对了，还忘了一件事。”他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功能：“看这里。”

    季小悠不经意的抬头，他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键。季小悠不解的看着他。

    “不是说了要给你办身份证嘛，要重新拍一张照片。”他满意的看看照片，又将手机收好。

    “据我所知身份证不是必须要自己亲自去派出所办理吗？”季小悠虽然很少与外界接触，但是这些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那是正规流程，别担心，会办好的。”魏凌空熟练的切好牛排，将他的盘子与季小悠的盘子对换，她第一次吃西餐，牛排被她切的有些惨不忍睹。

    “我吃自己的就行了！”季小悠想阻止他，奈何他偏偏绕开她伸过来的手，迅速切着盘里的牛排。

    “跟哥哥还客气什么！”他看到她脸上那一丝有些窘迫的红云，瞬间一种心动袭向他的心房，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略带窘迫的神情。

    见他已经快速切好盘里的牛排，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那丝窘迫也迅速消失。

    二人又静静吃了一会儿，季小悠突然又抬头开口问道：

    “哥哥跟警局也有很好的关系吗？”

    魏凌空拿起酒杯正要喝水，听到她这样问突然愣了一下，他脸上又是那种古怪的表情一闪而过，他慢慢的喝了一大口水，放下水杯才平静的开口：

    “当然，做生意的自然少不了也要跟政界打交道了，这大部分都是我家那老爷子的人脉。”

    “哦。”季小悠了然的应了一声，她的神情倒是真的是很好奇的那种表情，听他这么说疑惑也就解开了，其他的任何表情魏凌空都没有看出来。

    不一会儿，二人就用完餐。正是出发往学校而去。季小悠一直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看得出来她有点兴奋，终于要见到自己慕名已久的大学，而且可以成为里面的一员，真正开始她自己的学业，她怎么会不激动。

    “还有一件事。”

    车行了十几分钟后，魏凌空突然转过头对季小悠开口道：“我已经帮你在市里的志愿者协会报了名，如果你以后想去看看孤儿院，以志愿者的名义去就不会有任何不必要麻烦！”

    “真的吗？”季小悠也激动的看着哥哥，她脸上的欢快一览无余，要不是魏凌空现在真正开车她真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太谢谢你了，哥哥！”

    “跟我还道什么谢！”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暗暗懊恼：该死，怎么偏偏在开车的时候说这个，明显看出了妹妹的激动，要不是他在开车，说不定亲他一口也有可能啊！魏凌空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嘴上却是很冷静的说到：“但是你每次去之前一定要先给我打声招呼知道吗？”

    “嗯嗯！”季小悠听话的狠狠点了点头，她已经决定了，等到了这个周末，她就会马上去孤儿院看望，不知道院长妈妈老了没有。

    “见到院长千万不要太过激动，还有看到其他熟悉的人也一样，千万不能让他们认出你来。”魏凌空又再次叮嘱道。

    “我知道。”季小悠轻轻的回答，她终究不再是以前的她了。

    车又往前开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圣城大学的宏伟的校门，魏凌空将车停在了校门口，正要伸手解开安全带。

    “哥，我想一个人进去，你已经陪了我大半天了，刚刚我都听到你手机响了好几次你都没接，是公司很忙吧，你还是回去吧！”季小悠转头看着魏凌空，对方也正愣愣的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进去。你刚刚说的不是理由。”什么公司有事，这根本就是她的借口。

    “哎……”季小悠忽然深深的低下头去，她长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道：“我出来的这段时间哥哥你无论什么事情都帮我做的井井有条，让我完全不用去操心什么，这样让我自己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什么事情你都帮我安排好了，连现在去学校报道也要你陪着我，这一次我想自己去做……好吗?”

    “可是我只是想……”魏凌空还想试图解释什么。

    季小悠忽然抬起头来，坚定的说到：“哥哥，这一次我真的想自己去完成这件事，我已经成年了，你也应该放手让我自己来做！”

    车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过了半晌，魏凌空才有点失落的开口：“好吧，我帮你把行李拿下来！”他打开车门去了后备箱。

    季小悠深深的吸了口气，她平静的开门下车，从魏凌空手里接过那还是有点重量的行李袋，紧紧的握在手中。

    “哥哥我先看着你回去。”

    “我看着你进……”

    二人同时开口，季小悠的声音却明显的比魏凌空的声音大了许多，他无奈的点点头，转身回到车内，发动车子慢慢的离开了学校大门，季小悠缓缓挥手向他告别，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魏凌空现在完全看不出那笑意隐藏的是什么意思。

    直到魏凌空的车消失在转角，季小悠才转身再次面对着学校。她抬头看着圣城大学那四个苍劲的大字，内心再次泛起一阵激动，她闭上眼缓缓的在门口站着。

    而不远处的转角口，魏凌空的车并没有开走，他静静注视着那个一直站着门口的女孩，心里某个地方隐隐感觉有些东西正在迅速的离他而去。他好像都忘记了他的女孩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本以为介入她的生活就操控了她的一切，但是刚刚的一件小事都已经看出她从来没有被谁，或者说是为谁牵绊过。在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之后，她甚至都不愿意他陪她一起走进大学，他如果告诉她他的大学四年都是在这里渡过，这里的每一处他都很熟悉，她还会这样拒绝自己吗？

    只怕比刚刚的反应的会更强烈，所以他一直没有说。毕竟他是唯一一个那么清楚她过去的人，她或许真的想留下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空间安静的生活。

    魏凌空猜的很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季小悠并不想他陪她走进这神圣的大学，哪怕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她也一样会拒绝。

    上帝保佑，让我能简简单单的在大学里渡过这几年。

    季小悠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右手轻轻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她这才睁开眼迈步往传达室走去，她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给保卫查看，并且顺利的走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大学。

    魏凌空看到这一幕，才缓缓发动车子慢慢离去。

    季小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校内的空气，悄悄的扬起了自己的嘴角。但是上帝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幻想的简单生活仅仅维持了几个月，就不得不再次逃离，远远的离开这个她曾经如此憧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