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花的理想死法是得了性病，然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跳下二十层高的楼死去。 人们都说红花以前是个贵公子，本名也不叫红花，但从来没有个准话。有些人好奇得凑上去问，每每如此，红花都冷笑一声，然后 抽出一根烟抽，答案却是没有。虽说如此，但在这个特殊旅馆里，红花还是因此吸了很多眼球。 “如果是设计发型的话，价位是多少呢？”每过半年，红花总要来到一个奢侈理发店，尽管里面的价格贵到离谱，他也会花钱。 这天他又来了，花了上千做了发型，晚上红花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来到窗边。 旅馆与邻楼相隔很近，红花从窗户望下只能看到乌漆漆的巷子，时不时有狗叫传来。 深夜里，灯都灭了，红花眼里也是黑的，他就看着这条巷子抽了根烟。 再过一段时间，风大了起来，红花关上了窗。 ……… “珍星，李珍星——起床了。”久违的窒息感，李珍星被吓得坐了起来。 儒雅俊秀的男人坐在他床头，眼里都是宠溺，“我的好弟弟，再不起床，会议要迟到了。” 他想起来了，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实习，他揉揉眼睛，将眼泪揉散，“哥哥，我知道啦。” 穿衣、起床、洗漱、吃早饭，每一项活动那个男人都会陪在他身边，有时候会出声骂他动作慢，被李珍星踹了一脚后老实下来。 摸东摸西，最后两人终于坐上了私家车。 “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小心老爷不高兴哟。”司机在前头开玩笑般的念道。 “这不你家二少赖床不肯起嘛，没事，晚去一会儿又不会少一块肉。”李时元拍拍李珍星的肩膀，回道。 李珍星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之后整辆车也安静下来了。 “小星，这个家不待见我们，这里是个会吃人的地方，妈要走了。” “小星啊！”女人突然大吼一声，随后声音又慢慢弱下，“妈真的想带你一起走，可是带了又能去哪呢。” “这里没有人是看得起我们的，小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李珍星又看向了李时元，“哥哥？” “怎么了。” “你看得起我吗？” “你在说什么？我最爱小星了啊。” “哦。” 果不其然，去了公司还是被“老爷”骂了一顿，虽说两个人挨批，但眼睛却是看着李珍星的，李珍星歪歪头，不解的回看过去，反倒引得“老爷”扭头骂他了。 可是他只是不明白“老爷”是怎么知道自己赖床才迟到的。 到了训斥完的时候，李珍星才恍然大悟，哥哥向来优秀，不笨的人都会知道是我拖了后腿。 工作了一天后，李时元和李珍星回了同一个房间，他们躺在一起，脱了衣服。 “哥，你爱我吗？” “当然爱的。” “真的吗？” “真的。” 李珍星在黑暗中眨眨眼，又望向窗户的方向。 后半夜下起了雨，还在打雷，李珍星被吓醒了，坐在床上缓了缓，又赤着脚下了床，他打开了窗户看向楼下。 李家是个别墅，楼下有一大片水池，李珍星觉得可惜，关上了窗又回到了床上。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不再床上了，眼前是办公桌，哥哥坐在桌子后面看不清脸。 “珍星，我想你还是主动去跟父亲说解除关系比较好。” 李珍星想起来了，哥哥已经不爱他了。 李珍星揉揉眼，又点点头，说：“好的。” “轰隆！” 一道雷声劈在了旅馆上方的天空中，吓醒了李珍星。 李珍星感到脸上冰凉凉的，随手抹了一把，嘴里有点苦，他赤脚走到窗边，望着脚下的游泳池，听着狗叫声，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第二道雷声响起了，劈在了别墅上方，李时元突然坐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小星，我的小星啊！” 李时元恍恍惚惚的，好像还没从梦里出来，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跑向车库，没多久一辆寄语便开了出来。 车子一路往西行，把这辈子的红灯都闯完了 车子最后停靠在市中心的一个十字路口上。 市中心就是不一样，凌晨三四点依旧灯火通明，明亮的火光映进李时元的眼睛里。 他打开一架碎了屏的手机，急急忙忙摁了通讯录拨了出去。 没过两秒就急切说道，“小星是我，我来了，你在哪呢，你之后往哪走了，告诉哥哥，哥哥马上就到了” “快说呀！你在哪，你往哪走了！你快说呀！” “小星，小星？怎么不理哥哥了，是不是还在生气。” “乖小星，不气了，等哥哥找到小星，什么都给小星。” “小星，你要知道，你是哥哥最重要的，哥哥永远爱你。” “好，不准生气了，今天不想告诉哥哥，哥哥明天再来问。” “好的，晚安，小星早点休息。” 李时元拿手揉了揉脸，在路边坐了会儿，冷风吹得他消瘦了许多，他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天上还在下雨，他的衣服全湿了。 他和李珍星、李时元和李珍星互相交付第一次的时候就是在下雨天，天黑沉沉的，房间里也没开灯，李珍星的眼睛蓄满疼痛的泪水，但依旧亮亮的，他抿开一抹笑，“我爱你。” “我也爱你。”李时元回道。 李珍星喜欢跟着李时元到处走，就像一条小尾巴，李时元有时候忙完了自己的事，转身的时候总能惊奇地发现李珍星还在。 但小星容易累，好多次都在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过去了。 有一次我趁小星睡着，故意藏起来不让他看见，等着他醒。 小星醒来后看到我不在，也不闹，糯糯的喊了几声哥哥，见没回应，就拿出我们俩私人专用的手机发信息给我 。 我慌了一瞬，随即庆幸昨天开会手机静了音。 小星发完信息后就坐在沙发上等了，乖乖的，但是我又觉得有几分害怕，似乎李珍星除了李时元就不剩下什么了。 这是我们俩感情不和的开始，我发觉自己可能应付不了这份沉重的感情。 我在休息室坐了许久才出去，小星看到我很开心，却没有惊讶。 “你知道我在休息室？” “知道。” “那你怎么不进来找我？” “我叫哥哥的时候听到你笑了，我想你可能还不想让我发现你。” 之后的日子里，随着小星愈发熟悉公司运作，父亲夸他的次数多了，甚至超过了我。 公司里、家里，都在说父亲更满意李珍星，我开始不安。 如此发酵了两年，最后我跟小星决裂了，我看到他走出我的办公室，心脏突然跳得很快，近些年的冷漠仿佛只是一层薄冰，这么容易就要裂了，底下的滚滚热水在撕扯他。 我艰难地迈出脚步，我的身体里有两个人，他们向着相反的方向撕扯我。 我最后胜利了，我用尽了我全身力气去追赶，我看到小星就在十字路口，我很开心。 小星，我的小星，我马上就来了。 但是真的要去吗？你不怕了吗？ 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我犹豫地停住了，恰在我犹豫的这几秒，路灯变红了，那就等过了这个红灯，追的到就追，我想。 当然是追不到的，那只是一个借口，那个路口人流量大，几秒钟两个亲人就可以看不到对方。 我只是给了自己一个逃避的借口，我给了自己一个必输的选择。 我后悔了。 小星，我想你。 我失去了那条小尾巴，再也不会有人等着我了。 不会有人在吃早餐的时候不吃饭就盯着我抿嘴笑，不会有人在我看书的时候躺在我怀里捏我的手，不会有人在我要睡的时候把我吵醒就为了给他一个亲亲……我失去了那双亮盈盈的眼睛。 那双眼睛，盛满的都是珍重。 李时元又揉了揉脸，打算回家了。 第二天他是被报纸砸醒的，父亲在他面前赤脸怒吼，“你瞧瞧你瞧瞧，’李家公子凌晨发疯，连闯三个红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几年了！”父亲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他就对你那么重要吗，那个李珍星根本不该姓李，都不是我的种，要不是他那个不要脸的娘，你们俩还见不到。” “你猜猜我当初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喜欢他，就是帮你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我怎么可能让家产落在外人手里，你的答案自己也知道了，做了就别后悔！” “你看看你现在像副什么样！” ………李时元像是疯了，笑个不停，老宅里的下人都害怕地退到角落，生怕被牵连。 雨终于停了，阳光照在李珍星的脸上，窗口堆着一摞的烟。 李珍星捏着最后一根烟，看着太阳的方向，眼里被刺出泪花，“可惜了，本来想趁着下雨。” 这辈子他亲爹不要他，亲娘不要他，后爸不要他。 他不贪心，反而因为自卑更加不敢要求什么 只希望哥哥能别放弃他。 “明明我已经用尽所有去爱了，怎么还是不行了，我也没要求过什么过分的啊。”李珍星歪了歪头，怎么也想不通。 李珍星看着身上的红点，觉得眼睛被晒得有点疼。 他入这行怪不了谁，只是自求堕落，谁也救不了。 在平常感受不到的爱意，做爱能感受到，两种都一样，都是短暂的。 “可惜没下雨了。”红花喃喃道。 两座旅馆间的巷子里，有一个人落下了。 由于两栋楼隔得太近，阳光照不到巷子的地面上。 ……… 李时元不见了，他去找李珍星了，他们一定会再见到的。 “那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和小星道歉的，小星要原谅哥哥噢。” 李父找到李时元的时候他已经在盛满血水的浴缸里冷了身体，右手攥着带泥的骨灰盆放在浴缸边缘，左手紧紧攥着那部裂了屏的手机，两只手皆是伤痕累累。 手机质量很好，李父抖着手翻看了下，里面的内容少得可怜，只在通讯录里有一通几年前的未接电话。 那通电话可能是小星走在十字路口上打的，可能是走进旅馆时打的，也可能是第一次做生意前的时候打的，现在没人知道了。 “啧啧，李时元那种大少爷咋落到自杀这种田地了喂。真是有钱人不知道有钱的好处。”旅馆老板娘磕着瓜子八卦着。 “说起自杀，那个红花不也，这么高的楼，想想就害怕，好像还上新闻了，前段日子老在电视里看到。” “呸呸呸晦气，要不是他，老娘能连滚带爬的换地方吗，快别说了。” 李时元和李珍星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候，李时元会好好爱李珍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