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吕
天色将将拂晓，黛蓝色的天空上尚且点缀着几颗淡色的星子，地平线的彼端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虽然已是八月，清晨中仍然夹杂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寒意。 而王烁早已起床，伏在桌边挑灯复习，他刷习题入了迷，连地下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都没听见。 郭瑞锋神情疲倦，眼窝处一片青黑。他走过来，将几个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喏，早饭。” 在合租的几年内，他和王烁已经形成了谁上夜班谁就负责买第二天早饭的默契。 王烁道了谢，他把课本和习题册叠成一摞，放到枕头边上。 皮蛋瘦肉粥和水煎包都是新鲜出锅的，冒着滚烫的香气。王烁夹起一个水煎包吹了几下，入口仍然被烫的“嘶”了一声。 郭瑞锋喝了口粥，随意问道：“你几号走？” “下周一，我得提前几天回家，主要办理入学手续费时间。” “行吧，那我明天开始就要开始对外招室友了。”郭瑞锋笑道。 王烁带着几分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应该提前一个月和你说的。” 郭瑞锋摇摇头：“没事，其他的我倒无所谓，我就怕再找的室友手脚不干净。南边住得那个短发姑娘你也认识，她室友辞职后把她放在屋里的好几百块钱偷走了，把人小姑娘气哭得梨花带雨。” “话说回来，你还真舍得辞职。在夜总会里面上班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工资还算不错，比一些乡镇公务员还强些。” 王烁笑道:“你倒是早点劝我啊，我辞职报告都已经交上去了。”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儿，王烁的手机忽然响了几声，他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查看信息，原来是秦朗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约他晚上出去玩，短短的一条讯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浓情蜜意。 王烁不觉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郭瑞锋一脸新奇地看着他手中的手机：“你啥时候买手机的，给我瞧瞧。”当时市面上最便宜的一部手机至少也要两三千，而九十年代末整个中国的农村家庭平均年收入才刚刚达到一千元。 王烁犹豫了一下，他退出短信界面合上机盖，把手机递给了郭瑞锋。 郭瑞锋翻来覆去地抚摸着手机，啧啧称奇，他凝视着机盖上的几个英文字母，忽然觉得越看越眼熟。他灵光一现，乍然想起曾经服务过的一个从深圳来到北京谈生意的暴发户，那个客人用的手机便是这一款，据说要五千多块钱，还只能用外汇券买。 郭瑞锋将手机还给王烁，向他挤眉弄眼：“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傍上富婆了？” 王烁脸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他锤了郭瑞峰一下：“滚蛋吧你，我要是有傍富婆的本事，至于还千里迢迢赶回老家复读吗？” 郭瑞峰嘿嘿一一笑，揉了揉被打的的肩膀:“哎，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搭上哪个富婆了，记得打听一下还有没有这方面需求的富婆，有这等好事可千万别把我忘了。” 王烁笑道:“一定一定。”说笑了一会儿，王烁忽然正色道:“我问你个事，你是不是还在偷偷兜售卖那个药酒。” 郭瑞峰被他问的一愣，很明显不愿提起这事，打哈哈想糊弄过去。 王烁却锲而不舍地追问了几句，郭瑞峰只得唉声叹气地说道:“我知道你劝我是为我好，但是我也是没办法啊，我爹死的早，全靠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不趁这几年多挣点钱哪行呢？” “我也不贪，等攒够了钱就回老家开个小店，娶个媳妇生个儿子，就算是金盆洗手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人各有志 ，有些话只能言尽于此。 —————————————————————— 夏天的夜晚，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阳光的余热仍然不可小觑。 当王烁赶到约定的地点，秦朗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穿着白色的T恤，藏蓝色的短裤，纤细雪白的小腿晃动着，白得亮眼。 秦朗精致出挑的容貌引得无数路人侧目回首。偏偏本人毫无察觉，一心一意吃着一只和路雪甜筒，鲜红的小舌舔着雪白的奶油，天真可爱的模样好似一枝蓝紫色的风信子。 王烁忽而自卑，他心想倘若不是命运的捉弄，他应当这一生都不会和秦朗有半点交集。 他胡思乱想着，秦朗却已经发现他了。此时已是日暮时分，但似乎有一束光落入秦朗瞳孔里，他眼睛亮晶晶的，小跑着来到王烁跟前，将一只甜筒递给王烁。 “哥，你再不来，冰淇淋就要化掉了。” 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当然你要是不想吃化掉的冰淇淋，我帮你解决。” 王烁无视掉他的暗示，拿走了冰淇淋:“不用了，我自个能解决。” 他瞥了一眼秦朗圆鼓鼓的小脸:“你还是少吃点甜食吧，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秦朗大惊失色，摸了摸脸:“好像真的耶，怪不得我今天穿的裤子裤腰有点紧了，不行，我得赶紧减肥。” 他愁眉苦脸道:“都怪唐阿姨烧的菜太好吃了，我现在一顿能吃两碗饭。” 他苦恼的模样倒让王烁忍俊不禁起来:“你不用刻意减肥，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就挺好的。” “再说了，你就算变成小胖丁，也是最好看的小胖丁。”王烁难得说了一句情话，说完之后他耳朵根子立刻剧烈烧了起来。 秦朗却没注意到，他沉浸在要减肥的烦恼之中。 到了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秦朗一反常态只盛了小半碗米饭。 唐阿姨惊讶地看着他碗里的饭:“小朗，你怎么只吃这一丢丢，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唐阿姨在秦家当保姆已经快十年了，做事细心说话和善可亲，平时很关照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 “唐姨，您不用管我，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在减肥而已。” “减肥也不能吃这么点啊！你还在发育呢，吃这么少都不够身体长的。” 秦朗无力地说道:“阿姨，我今年都十八岁了，早就过了发育期了。 ” 小半碗米饭当然不够秦朗吃，他不一会儿就吃完了饭，但是肚子没有一点被填饱的感觉。 秦朗牢牢盯着盘子里的五香鸡腿，内心在吃还是不吃之间激烈斗争。 他摸了摸肚子上的软肉，终于痛下决心还是不吃了！ “小朗，你吃的少就喝点鲈鱼汤吧，喝汤不长肉的。”唐阿姨盛了一碗雪白的鱼汤端给秦朗。 碗里不仅有汤还有一大块鱼肉，秦朗用调羹舀了一点鱼汤送入口中，刚入口秦朗便皱起眉头:“唐姨，做汤的鱼是不是不新鲜啊，怎么这个汤喝起来一股怪味。” 唐阿姨一脸惊异:“不可能啊！这是我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活鱼，我还没让卖鱼的老板处理，买回家现杀的。”她赶紧喝了一口汤，汤汁鲜美味道醇厚，没有半点奇怪的味道。 “没有啊，我没喝出来怪味。”唐阿姨又盛了一碗汤给秦一鸣:“一鸣，你尝尝有没有怪味。” 秦一鸣喝了汤也没尝出怪味，他看着秦朗，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反正我没喝出有什么问题，我看是你的嘴巴有怪味。” “你嘴巴才有怪味呢！”秦朗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或许是过于愤怒的缘故，秦朗忽然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他干呕一声，连忙捂住嘴往洗手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