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搬家

    一个普通的星期六早晨，银装素裹，万籁俱静。雪霁初晴时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金黄的银杏树上挂着零星的白雪，一阵寒风吹来，银杏叶子簌簌落了满地。

    各家各户的窗户上凝结着透明的霜花，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从其中一扇窗户望进去，屋内的世界也是一片素雅洁净。

    这是一间卧室，房间整体采用柔和的米色和浅橙色调，除了一些画和床头柜上的相框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处处透着沉静淡雅，但又有一些少女的俏皮可爱。屋子非常干净整洁，几乎纤尘不染，唯有角落里躺着的一只银灰色行李箱惹人注意。

    视角再拉近一点，米色大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面容俏丽，白皙的皮肤透着点点红晕，微微翘起的上唇给她圆润的鹅蛋脸上平添了三分倔强，修长的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颤动，眼角似有未干的泪痕。

    “唔——”宋寄雪在被窝里舒展身体，悠悠地睁开双眼，揉了揉，眼里还有一丝困倦，似乎是没有睡好。

    她望向窗外，呆呆地凝视着窗户上的冰花，似满天繁星盛开，如她此时的思绪纷乱。一向作息良好、不习惯赖床的她，今天却磨磨蹭蹭，不情愿起床。

    “扣扣。”敲门声响起。

    “小雪，起来了吗？还记得吧，今天我们要搬家了哦。”林婉芝温柔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好了，妈妈，马上就来。”寄雪冲着门口大声道。

    深深吸一口气，寄雪掀开羽绒蚕丝被，下床径直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凛冽的寒意让她不禁缩了缩脖子，也让她乱糟糟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天气乍一下子冷起来，前儿还暖融融地晒着太阳，今天已是刺骨冰凉。

    这世上，有些事儿就宛如这天气一般，让人无法左右。

    寄雪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不管是盛情还是冷遇，都始终要面对。宋寄雪，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传说中的豪门嘛！寄雪瞥了一眼脚边的行李箱，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儿。

    “小雪，快点儿来。”林婉芝又敲了敲门催促道，声音中有一丝急切，又似乎透着不易察觉的喜悦。

    “来了，来了。”寄雪一边应着，一边进了洗手间。快速地洗漱完后，开门出去了。

    “来，先吃早餐。吃完再收拾收拾，东西啊不用收太多，咱们只要带一些重要物品，其他的到了……到新家，再慢慢添置。”说到“新家”的时候她一顿，最终还是把那个词说了出来。“快点吃，再过一会儿，司机就来接我们了。”说着，林婉芝在面包上抹了黄油酱递给她，又给她剥白煮蛋。

    “嗯，妈妈，我东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来了就能走。”寄雪咬了一口面包，喝一口豆浆，咽下后，乖巧地道。

    “乖，妈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我们就好好的……”林婉芝替她擦掉嘴角的黄油酱，摸了摸寄雪的头，那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湿润，眉间一抹若有似无的轻愁。

    “妈——，大清早说这些干嘛。”寄雪打断她，瞪起一双桃花眼嗔怪道。

    寄雪继承了妈妈百分之九十的美貌，唯独一双眼睛大有不同。林婉芝是丹凤眼，柳叶弯眉，看起来格外厉害。而寄雪则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眼神清澈单纯，带着少女的无辜和一股子英气。因而母女二人虽五官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全然不同。

    寄雪站起身，抱住妈妈，平静地道：“妈妈，只要你去哪，我就在哪儿。无论天涯，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阿雪，我的好孩子。”林婉芝也揽住了她，嘴角挂着温柔慈爱的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两人无话，默默吃早餐，默契地享受着清晨的宁静时光。

    吃完早餐，寄雪帮着妈妈把行李归置到一处，又把家里重新收拾得整整齐齐。两人坐在客厅休息，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林婉芝起身道：“我去开。”

    “老王来了。”打开门，林婉芝笑着打招呼。

    “王叔早。”寄雪也站起来走到门口，笑盈盈地向来人问好。

    “夫人，寄雪小姐，早上好。老爷让我一早来接您。”门外站着一个身着黑西装的男子，手上带着白手套，温和而有礼。

    “真是辛苦你了，天怪冷的，还让你一大早就赶过来，先进来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喝杯热茶。”林婉芝寒暄道。

    “谢谢夫人，老爷让我尽快接到您，所以……我就不进去了。”老王委婉道，脸上还是一贯的温和慈祥，带着笑意。

    “行，那你先帮我把几个箱子搬到车上，我和阿雪稍后就来。”林婉芝道。

    “好嘞。”老王应道，说着就提起几个箱子下楼了。

    东西本来就不多，除了一些重要物品、日常衣物以及寄雪常用的书本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拿的了。毕竟，她们只是搬到这座城市的另一栋房子，寄雪总想着时常还可以回来。

    这里才是她的避风港，而她们即将要搬去的“新家”，只是冷冰冰的豪宅罢了。

    “阿雪，咱们也走吧。你的东西都拿了吗？”林婉芝背着贴身的包，不放心地问寄雪。

    “嗯，都拿好了。”寄雪背上书包，恋恋不舍地看了屋子最后一眼，关上门，跟在妈妈身后。

    二人下楼，司机老王已经把行李全部放到后备箱了。正毕恭毕敬地等在车门边，准备为两人开门。

    “夫人，寄雪小姐，请上车。”老王恭敬道。

    “谢谢王叔。”寄雪让妈妈先上车，然后自己才上。待老王绕过车头，在驾驶位上落座后，她才笑嘻嘻地道：“王叔，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姐，怪别扭的，叫我阿雪就可以了。大家都这么叫，是不是，妈妈？”说着，娇憨地蹭了蹭妈妈的手臂。

    “是啊，老王。小雪从小到大，我们都按着普通人的方式生活。家里徐阿姨格外宠她，也没有“小姐，小姐”地称呼。你虽只是宋家的司机，但也是长辈。这么客气啊，反而见外了。”

    “这……好吧，阿雪小……阿雪。”老王心里一愣，似乎不习惯这位新主子的亲和。他暗暗吃惊，这新入门的夫人三言两语就把主仆关系变成长辈晚辈，用以表明自己的亲厚，这功夫不可谓不高明。

    这位夫人被老爷养在外面十多年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是宋家的司机，平时没有贴身跟着宋灿荣，但也偶尔来这边接送过宋灿荣。前几次的接触，这夫人都是客客气气的，那时还能说是对宋家的忌惮，不敢作妖。但是现在林婉芝已经正式晋升为名正言顺的宋太太了，仍然没有半点架子，当真不容易。就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女人如果不是真的如表现地那般平易近人，要么就是城府太深，急于笼络人心。老王心里想着这些弯弯绕绕，不由心生警惕，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宠辱不惊的样子。

    在宋家这样的豪门世家做司机，迎来送往，接触的各色人等都有，加上此前宋家又有一个凌厉而强势的女主人，没有一点眼力见是不行的，所以老王在揣摩人心方面可谓颇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