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沟里的耗子
傍晚的时候楚仪回来了，带着份路边买的卤味，两个人把塑料袋套在碗里，面对面坐着吃起饭来。 楚仪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应聘上那份辅导班的工作了，不过薪资很低，根本不足以在这个海边的大城市生存。 简明俊没想到他也会为这种小事开心。 楚仪把吃完的垃圾收拾好，他别的地方乱倒无所谓，但是从不囤积垃圾，这倒是是个好习惯。 两个人靠着床头躺着，这房子房东没留下电视，两人能一起干的娱乐活动只有谈话和做爱，连吵架都没有，楚仪懒得和他吵架。 简明俊的微信消息终于有提醒了，他怀着像放榜一样紧张的心情点开—— 顾寅问他要转多少钱。 “先不用转了。”简明俊回。 “我先问问客户能不能把定金退我，这样你可以少转一部分。” 这是简明俊思考了一个下午的招数，今天的遭遇让他明白，若是顾寅立刻把钱转给他，他们恐怕在没有理由有任何瓜葛了。 简明俊后续可能的骚扰就会愈发的困难且尴尬。 “没关系的，我可以都转你的。” “就当是麻烦你了。”顾寅回复。 “那多不好意思，还是算了。”简明俊态度倒是很坚决。 一般高富帅恐怕到这里不是开始恶意揣测就是不耐烦了，可顾寅都没有，他只是很识趣地没再多回复。 “在和谁发消息？”楚仪问他。 “顾寅，”简明俊回答，“就是昨天那个高富帅。” 楚仪没再多说话，简明俊分不清这是不感兴趣还是觉得他勾搭顾寅这事根本没戏，所以十分不屑。 “你说他是gay吗？”简明俊问楚仪。 “不知道。”楚仪说，似乎又觉得语气有些生硬，补充道，“我猜不出来。” “无所谓了，”简明俊用有些乐天的语气说，“对我来说，是不是gay都无所谓了。” 简明俊开始了对顾寅漫长的骚扰，还能问什么，无非是吃了吗睡了吗醒了吗，去哪里玩去哪里工作。 这些问题都很烦人，顾寅再有礼貌也没理由给他一一汇报，好在简明俊在网上撩骚的网龄可以追溯到小学三年级，语气温柔进退有度地好似高段位绿茶。 不过顾寅也没回复他很多，借口都是自己工作很忙。 简明俊觉得也有道理，说不定他正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分钟几亿上下，没空理自己。 直到顾寅的一条朋友圈出现了他的男朋友，简明俊才发现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好消息是顾寅真的喜欢男的，这概率有够小的，毕竟他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个直男。 坏消息是他的男朋友长得真的很好看，皮肤白白的，长相有点俊秀，看起来是演员小生的长相，也真学得是名牌大学的表演专业。顾寅朋友圈里的照片看起来是他大学毕业了，顾寅去给他办了一个庆祝的局。 简明俊和顾寅没共同好友，没看见什么祝福，不过顾寅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出柜，大大方方说祝亲爱的毕业快乐。 没屏蔽自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顾寅从始至终都没觉得简明俊在勾引他，一种是顾寅很想让他知难而退。 简明俊摸不清顾寅的想法，他觉得两种可能性取决于他的姿色，如果顾寅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男人，那就是第一种，如果顾寅觉得他是个有姿色的gay，就是第二种。 简明俊拿起手机，去阳台抽了根烟。 楚仪问他为什么出去抽。 “你天天咳咳咳，我出去还不行了。”简明俊没好气地回答。 简明俊希望自己是第二种，且他也没有知难而退，考虑到他的工作经验，他打心底里不相信男人的定力。 他还是照旧每天嘘寒问暖想要约顾寅出来。 “他要是真的同意了怎么办，”楚仪问他，“你有钱带他去哪玩？” “你懂什么，”简明俊把烟头掐灭，“他要是真的同意了，就证明他对我有意思，我就直接带他去开房，房费他出。” 楚仪被呛得说不出话了。 可是顾寅也一直没同意出来见他，对他的回复也越来越少。 简明俊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一个阔太找上他，这次小三居然是个正经人，名牌表演大学的女大学生。 简明俊一看，这不就是顾寅男朋友的学校。 简明俊又掏出了那件白色的衬衫，不管楚仪怎么说，他还是很喜欢这件衣服的。进学校大门要卡，简明俊说自己忘带了，他在自己那个大专的时候也天天不带卡，没人把他怎么样。 门卫看了他一眼，放他进去了。 这么大学校，让他去哪里找，这次的工作也太有难度了。简明俊热得衬衣背后贴在身上，站在一棵树下面，不远处篮球场上还有一群人围着办活动，倒也不怕热。 简明俊定睛一看，是毕业生们在合影，中间簇拥着的不就是顾寅的男朋友吗。简明俊在照片里看不出来，原来他这么高，只是长得清秀，个子怎么也要一米八多。 简明俊也凑了上去，在学妹的拥挤之中手机掉了，被高跟鞋踩得屏幕碎得掉渣，简明俊把手机捡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哑口无言。 “你没事吧。”顾寅的男朋友问他。 “我手机让你粉丝踩碎了。”简明俊说。 “她们是我同学和学妹而已了。” “那是哪个踩的？”简明俊问。 没人吱声，好不尴尬。这把简明俊衬得像个泼妇。 不过在校园里，这种事件简明俊已经习惯了，他要是那种遇到这种情况就算了的性格，早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那你们都别走了，我去找人看监控。”简明俊道。事实上谁听他的？连简明俊自己都觉得没有威慑力。 “算了，同学，我赔你吧。毕竟是因为我在这里拍照。”顾寅的男朋友说道。 简明俊点点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等在一旁，看着顾寅的男朋友亲切地和每一个仰慕他的学妹合照。他现在只觉得顾寅和他的男朋友真是好一对男菩萨在世，他无话可说，没什么不满的。 合影环节结束，顾寅的男朋友把袍子和学士帽脱掉，黑色的袍子汗津津地黏在头上，简明俊打裤兜里摸出一张纸巾给他。 “谢谢，”对方说，又看着简明俊问道，“你不热吗？” “我还好。”简明俊回答，“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刚刚干嘛往上凑？” “我看人多就好奇。”简明俊回答。 “我叫温瑜，你呢？” “我叫简明俊，反正你也记不住。” “明俊挺好的啊，为什么记不住？”温瑜说。 两个人从学校的另一个门出去，到了一个大学城，地方挺繁华的，没几步就走到了一家卖手机的店。 “你这个手机多少啊？”温瑜问。 “一千多。” “那还挺便宜的，就换一个差不多的，你看可以吗？” 简明俊当然没意见，他本以为温瑜会给自己修个手机屏什么的，他现在只觉得有钱人的世界有时候还挺单纯。 不过温瑜看起来也是今天毕业了心情不错，才愿意这样的。 “先生请问一下您的生日是多少？”售货员问简明俊道，“我们这边生日当天可能会有小惊喜送给您，例如当天会有话费补贴之类的。” “哦，”简明俊说，“9月21号。” “9月21号？”温瑜笑道，“好巧啊，我的生日也是9月21号。” “真的好巧啊。”简明俊道，笑容有点僵硬。 “那你是哪个专业的啊？”温瑜似乎因为这个巧合瞬间对他感兴趣起来。 “我学音乐剧的。”简明俊心想幸好那个小三是学这个的，不然自己自己一时间还真编不出来。 “哇，那还挺厉害的。” “哪有哪有，没有学长厉害。” 简明俊提过备份好的新的手机，出了商店门便头也不回地匆匆告别了。 简明俊回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后知后觉地有些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心悸。但多想也无益，生活教会了简明俊不要多想。 他拿出温瑜送给自己的新手机，搜索他的名字，发现对方其实已经有点红了，演了好几部剧，只是自己不关心这些所以才不知道。简明俊又在什么匿名八卦小论坛里搜到温瑜其实后台很硬，家里很有钱，不愁资源。顾寅的男朋友嘛，顾寅看起来不是爱包养别人的类型，想必温瑜也是门当户，家境不可能差。 简明俊对着照片细细地观摩温瑜的脸，照片没能完全还原他的美貌，简明俊回想今天他看见的温瑜，是真正的美玉无瑕，只不过自己当时也没心观赏罢了。 简明俊有些无聊的关掉页面，崭新的黑色屏幕映出了他的死妈脸。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这群互联网上匿名骂别人的女的一样，好似一只阴沟里的耗子。 简明俊打开微信页面，给顾寅雷打不动地送去了亲切的问候，道了晚安，不抱期望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