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六年
致我亲爱的妹妹: 就在我寄出上一封信之后,红砂正式进入了冬天。但就如你已经知道的那样,即便是在应该最为严酷的深冬,只要不离开红砂,我们也只需要多穿一件风衣而已。我希望你获取课外活动学分的地方也能有这样宜人的气候,可惜这并不由我决定。不过我和父亲都认为给你推荐这项课外活动的老师是出于好意,只有卡尔对你要去的地方有点担心过头,他已经问了我三遍关于雪崩的形成原理和灾后救援的问题了。 因此,考虑到你的课外活动结束的时间,父亲答应让卡尔直接去彭思卡佩大酒店接你回家过圣诞节。我毫不怀疑他要是不答应,卡尔就要去偷直升机独自去雪山里拯救你了。 好了,现在我们来说说你最关心的事情,我知道你一定已经不耐烦地撅嘴了。 首先,我很抱歉,但阿莱西亚还是没有看你寄来的生日贺卡。至于礼物,和前几年一样,他收下了,然后把它原封不动地塞进了杂物间里。卡尔为此又和他打了一架,卡尔输了,他让我别告诉你这个,所以记得假装不知道。 不过他吃光了你寄的草莓千层饼,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你买的。我提前拆掉了包裹,然后告诉他那是老海莲娜订购的,他没怀疑什么。顺带一提,卡尔也不知道那是你寄的,别说漏了,你知道他在阿莱西亚面前总是管不住嘴。 除了这些事情外,阿莱西亚的近况和我寄出上一封信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有,我想你也已经看到了,随信附上的是他的近照,在他午睡时拍的。我得说这照片来之不易,自从他发现这些偷拍下来的照片是寄给你的之后,他就变得非常警惕并且对镜头无比排斥了。 又:父亲已经收到了校方寄来的你的测验成绩,他很高兴也很满意,你可以开始好好想想今年的圣诞节向他要什么礼物了。 爱你的: 阿涅斯·珀扎利诺 在信纸末尾写下名字后,阿涅斯放下笔,用墨水瓶和钢笔分别压住信纸的一角将它固定在桌上等待墨迹完全干透 。 半个小时前,得知阿莱西亚刚结束最近的一次差事回到庄园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和父亲关于开辟新的运输路线的谈话要延迟一会儿了。因此他回到房间,用这段时间写了一封给伊莎贝尔的信。 信纸上的墨水很快就被晾干了,阿涅斯将信纸折好,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短暂地凝视上面那张熟睡的脸后把它和信纸一起放入了信封中。但在他拿出印章和火漆之前,他的房门被懒洋洋地敲了三下。 外面的人没有报上名字,阿涅斯却反应飞快地拿过一本书将信封塞进了书页里——他可不想这封信和里面的小礼物又和之前一样被某人抢走撕成碎片。 藏好信后他打开门,倚在门外墙边的正是阿莱西亚。他打了个哈欠,说:“你爸爸找你有事。” “我知道了。”阿涅斯把门在背后关上,叫住了转身要离开的阿莱西亚:“等等。” 阿莱西亚转过身来,他松开的领口被胡乱打了个结的领带勉强合拢,但衣领的边缘还是露出了半枚鲜艳的吻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那种被反复吮吸出的颜色比晕开的口红还扎眼。 阿涅斯走过去,熟练地拆开阿莱西亚脖子上被蹂躏得一团糟的领带,把它重新系好,又整理了一下阿莱西亚的衣领让它把那枚吻痕完全遮住。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阿莱西亚身上没散尽的腥麝味就漂浮在他鼻尖。阿涅斯面上虽然毫无异样,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为数不多的他没有在信中告诉贝拉的事情之一——距离阿莱西亚把教父彻底激怒的那次叛逆已经过去有六年时间,而这六年来,在庄园里,他的父亲和他的异母兄长都逐渐变得肆无忌惮了。 ……不,应该说父亲的态度其实没怎么改变,是阿莱西亚自暴自弃地放弃掩饰这段关系和身上的痕迹了。他甚至都懒得专门避开最后一个不知情的人,帕斯卡尔于是不可避免地撞见了阿莱西亚衣衫不整地从杰拉尔德办公室里出来的样子。他因此懵了一整天,并且那之后他就反而开始躲着阿莱西亚了。 理平最后一点边角后阿涅斯收回手,而他帮助的对象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连谢谢都没说一声,傲慢得像只被宠坏的家猫,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好像连允许阿涅斯帮他整理衣服都是一种恩赐似的。 阿涅斯没有再叫住他,和只需要领受命令的阿莱西亚不同,他待在庄园里的时候总是忙碌的,几乎每天他都得花上不少时间帮父亲处理一部分工作并不断学习和实践他还不够熟悉的那些事务,比如即将发生在维加斯的那场关于货物的运输路线的商谈。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后,阿涅斯从二楼下来,从厨房拿了两瓶苏打水和一小盘刚出炉的朗姆酒可露丽。他用手肘压下小厅的门把手推门进去,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阿莱西亚。后者警觉地抬起眼皮,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后慢腾腾地坐起来,不耐烦道:“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先吃点,”阿涅斯把盘子放到桌上推了过去,“冷了不好吃,现在刚好。” 可露丽焦色的、此刻正酥脆着的外皮确实很有吸引力,阿莱西亚抓起一个张嘴咬下小半,神色略微放松。 阿涅斯看着他吃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这才开口说:“我过两天要去拉斯维加斯,大概要去一个星期,你要不要一起来?” 那双蓝眼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阿莱西亚慢吞吞地吃完手里的小蛋糕,舔了舔手指,嗤笑问:“这次我要戴几个监视器?” “不用,”阿涅斯回答:“这次不用。” 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又在阿莱西亚不为所动的冷漠里补充道:“父亲的意思是也许以后都不用了。” “……” “要来吗?”阿涅斯又一次问。 阿莱西亚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钟。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阿莱西亚说:“我不是你的弟弟妹妹,你要是真的需要一个倾注爱心的对象,那就去养匹马,或者一窝猫。还是说你是为了伊莎贝尔才在这里盯着我不放?那你最好滚远点,如果我再发现一次你拍我照片,不管你姓什么,我都会打断你的手。”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阿涅斯用那种公事公办的平滑语调说:“所以,维加斯?要来吗?”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阿莱西亚漫不经心地撕开第三个可露丽,咬住了香味浓郁的金黄色内层,“我还没去过维加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