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门
第十三章“刘诗雨，你对我了解有多少？”少女突然这么问道，在平静的只剩下蝉声的夏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们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秦苒靠在刘诗雨的肩上，一只手顺势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也牵着她，她的双手骨节上还贴着印有小熊图案的创可贴。她们每一寸肌肤都紧紧相贴着，像是要在夏夜温柔的月光下融为一体。 刘诗雨的眼睛还泛着红，白净的脸蛋上挂了几道干涸的泪痕，尤为狼狈。抽了抽鼻子，侧头盯着秦苒长长的羽睫，缓慢又平稳地扇动着。刘诗雨感到一阵惬意和舒服，也渐渐陷入回忆里。 “她怎么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样只有那些差生愿意跟她玩吗？而且还是为了她的钱……” “谁愿意跟她真正交心，撒时候被出卖了，拖下水了都不知道。” “她就是个婊子，情妇生下的孩子也肯定是个勾引人的婊子。” 刘诗雨心里很清楚，没几个人喜欢孤傲冷漠的秦苒，去靠近她也许会遭受同样的对待，可她忍不住，她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她疯狂地被吸引了，不可控的想要靠近，甚至觉得陷进去也无所谓。 爱是突然降临的，像是一场势不可挡的东风。 “你是秦家的大小姐，是秦总最疼爱的孙女……”刘诗雨的声音轻飘飘的，惶恐刺激到秦苒。 “还有呢？”秦苒不再靠着她，坐直了，琥珀色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刘诗雨。 刘诗雨不说话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是秦家的私生女。” 刘诗雨怔愣了一会，默认了。 “那你有想过吗？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秦家的私生女？”秦苒问道，语气在刻意地平静下来。 刘诗雨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在她认识秦苒之前所有人都知道了，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 “那是秦家的长子散播出去的消息。” “怎么，怎么会？” “很可笑吧，虽然表面上是一家人，实际上他们想要打压我，让我收敛些，乖乖听他们的话。” 秦家的长子——秦岚，那个未来极有希望继承秦氏集团的男人。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个男人，高大帅气，眉眼与秦苒的桃花眼格外相似，但是要更为刻薄些。 “我的生母就是这样被他们害死的。” “我出生后，她就被困在那栋别墅里，没日没夜独自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和孤独，没有人会理会她在意她，有时一个鄙视的眼神都是奢侈，只有那刺耳的婴儿哭声需要她的帮助。在我三岁时她就自杀了。”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出生的话就好了。她生前好像是个画家，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也许还能自由地生活着。” “不……” “但是我又想，凭什么？凭什么她们不负责任地把我生下来，又抛下我然后让一个人承担她生前犯的错误，明明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明明我一生清白的出生，却又无缘无故背负了一身的莫须有罪名。” “没有人期待我的未来，期待我的成功，他们想要的就是我能落得像我母亲一样的下场，自生自灭最好。”她越说越激动，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好像说出这些话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她缓了一会，深呼了一口气又说道：“所以不管我考的好还是不好，是否足够优秀，所有人都会说我是作弊和走后门的。” “因为，我是秦家的私生女。”她说完，感到身上笼罩了一片阴影，随即暖意攀上她的脸庞。她瞬间感觉灵魂回身了般，那胸闷心悸的感觉少了许多，心跳又再次缓慢平稳地跳动着。 刘诗雨小心翼翼地捧着秦苒的脸庞，同时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滴落在秦苒的脸上。但她的眼里却又是那么的坚定，闪烁着炙热滚烫的光，连最刺骨的冰山都会为之消融。 “我不会的，秦苒，成功给我看。”琥珀色的眼睛睁大着望进那双眼里，纯净得像是平静的湖水，湖面上会腾起白烟，如轻纱、如丝缕、萦流过去。随即天幕乍破，星河翻涌，顷刻间满眼尽是光华。 秦苒很讨厌做梦，她经常梦到一扇门。门里是一群鬼影缠着她想要拉她陷入更深的漩涡中，她想要打开那扇门，想要摆脱那些鬼影，可从未成功过。 “成功给我看。”像是解开诅咒的密语，秦苒头一次感到心如此的轻松，那藤蔓般缠绕着的欲望终于停止了生长。 此刻她莫名感到那扇门打开了，猛然地，刺眼的光亮像是金雨般洒满秦苒的身上。温暖的，近乎要将秦苒融化。 那个优秀的，有那么多人喜欢的刘诗雨。却偏偏选择了秦苒，那个被所有人唾弃恶心的情妇的孩子，被她深深的爱着。 “我相信秦苒，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更愿意相信我看见的东西，我能感觉到我跟秦苒是双向的，所以我不会害怕这些流言蜚语。” “我喜欢秦苒，我想为她做这些，是我想，不是她要求我做的。” 秦苒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本是个很讨厌别人去怜悯自己的人，但此刻她却渴望着刘诗雨能落更多的泪。此刻她落泪是因为她，不管是因为可怜还是什么，但在这一秒，眼泪从眼角滑落的这一瞬，刘诗雨是只属于秦苒的。她甚至可耻的希望刘诗雨能更可怜自己些。 “诗雨啊……我……”她的神情变得鲜活起来，像是贫瘠的身躯突然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一般，琥珀色的双眼竟跳跃着火星，熠熠发光着，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秦苒有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她想去爱刘诗雨。 如果那双纯净的黑瞳能再多停留一会，如果那桃红色的唇瓣永远因为她而湿润，如果那眼角总因她染上魅惑的粉色，如果她一回头便是她，如果她能永远选择她、只选择她。那秦苒愿意冒一次险去尝试着学习爱，想爱，被爱，跟刘诗雨相爱。尽管可能会伤得头破血流，她也愿意拖着血与泪再拥抱一次爱。 时间的界限在此刻变得模糊，浓雾弥漫遮住了最后一点月光，视线越变越暗，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舌般侵入骨髓，一阵离奇的失重感让秦苒拼命地想抓住什么，“诗雨！”她喊到，快要碰到那具身体时，她的身体竟像个脆弱的瓷器一般破碎了，什么都没有抓住。 再次睁眼时眼前的场景不再是夏夜里的公园，而是昏暗的停车场，冰冷的车后座，凌乱不堪的衣物，淡淡的淫香和不忍直视的痕迹，以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黑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秦苒，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秦苒心头一震，遍体冰凉，如身处冰窟。 她屏息凝神，想要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什么，平淡如水，像是一座漂浮在水面的冰山，又像是浓雾笼罩的湖面。胸闷的感觉又涌上来。 秦苒此刻应该像以往一样一副清高自傲只爱自己的模样，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说道：“诗雨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最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秦苒垂眸，腰背不由自主地紧绷了，嘴唇翁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刘诗雨挣脱了秦苒的怀抱，自然而然地拾起凌乱的衣物穿在身上，好像也不在意衣服上是否有什么痕迹。 “我就是怕……要不然也太对不起你老公了。”她笑着说到，又放荡又轻浮，像一只勾引人的狐狸精，早就没了那不谙世事的清纯模样。 秦苒神色暗得吓人，手臂上的青筋也突突地跳动着，动作先于脑子一步猛地将刘诗雨拉过来，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捏着她的肩膀，逼迫她跟自己对视。刘诗雨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汹涌的火光，一瞬间慌了神，泰然自若的样子也差点伪装不下去了。 “你明明都知道……”她的声音半哑，好像在压抑些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除了家庭聚会平常再没见过他，我跟他一直都是利益关系，我要是不去跟他结婚我这辈子都会被寄人篱下……你、你明明都知道……我有多想摆脱这一切。” 那双汹涌着强烈感情的琥珀色双眼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撕开了刘诗雨平静的伪装，她慌了神，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秦苒无形的压迫感让刘诗雨甚至于忘记了呼吸，她浑身紧绷着，在着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之中。 “那也改变不了什么，是吗？”秦苒突然自问自答到。她眼里的火光像是突然失去了色彩，暗得无法琢磨。 也许这是个机会。刘诗雨这么想着。 “秦苒啊……你只是太执着于过去了，但我们都变了，不能一辈子困在回忆里。我们总得抛下过去向前走的。” 气氛又变得安静了，秦苒垂着脑袋不再与刘诗雨对视，刘诗雨心跳如雷，不清楚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她知道秦苒一定不会同意，但只要秦苒有一丝动摇，那她就有赢的希望。 秦苒是个天生的利己主义者，她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能全心全意对她付出爱的人，甚至于忘记她是有夫之妇的人，但是那个人不可能是刘诗雨。她早已没了勇气再一次爱上秦苒。 “诗雨啊……你想回到我们的过去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愣了一会，平静的说道：“回不去的。” 秦苒终于抬头了，望向她的时候，刘诗雨的心脏猛地揪了一下，琥珀色的双眼里不断地涌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她已经多久没看到秦苒哭了。此刻她像是肌肉记忆一般，竟差点去拥抱她，亲吻她满脸泪痕的脸庞，但她不能。 “诗雨，你心真狠。” “但我不会放你走的，直到我死。”然后她便离开了，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会消散在了风中。 刘诗雨的神色喜怒莫辨，谁都不知道她平静的眼眸里汹涌着如此猛烈的潮水。 “秦苒，那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