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离间

    对三妖而已，刚才的破绽惊险至极，夜离一味只顾着模仿伶舟的举止神情，竟然没有发现伶舟昏沉的神魂已经清醒，甚至都不知道他何时苏醒的，细想之下只觉得后怕，他此时还附在伶舟身上，弄的伶舟出了一身的冷汗。

    阿白送走了莫知散人后，见主子已瘫软俯倒在地，知道夜离已经抽身离开，虚弱的阁主无法靠自己的气力站立。即使愚钝如阿白也反应过来方才主子差点送出了讯息，后怕之下怒火中烧，周身凶暴气息暴涨，以至于走近时，伶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阿白俯下身扳住伶舟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只见他已是泪流满面，全无刚才上位者的气质，秀妍冷矜的面容满是凄惶之色。阿白又逼近了几分，伶舟惧怕之下绝望地闭上双眼。

    果然毫不意外地，阿白盛怒之下，他又承受了一番漫长的折辱。他如今的身子是经夜离炼化过，已经比常人坚韧数倍，甚至寻常兵器都破损不了，被阿白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娇软的身子已经遍布青紫，两腿之间鲜血淋漓，人疼晕过去又被肏得痛醒了过来，头痛、背后的摩擦硌痛让他意识到他正在被拖行，颠簸动荡的视野中，模模糊糊望见经过的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阿白把他拖进地牢扔进笼子里又匆匆走了。伶舟还以为阿白是折磨够了，过了瘾才走的。其实是迷途岭下的渡口传来消息，九小姐那边战事吃紧，水族叛军突围出了一部分，正和渡口守备交战。消息自然是夜离接收的，夜离以伶舟的名义回了信，派阿白和阿墨增援去了。

    虽然每次给伶舟疗伤都很费一番功夫，夜离也常常约束阿白不要过于粗暴，但这次却是夜离刻意纵然阿白如此，三妖都抱着狠狠惩罚他一番泄愤的心思，阿墨也没有阻拦，看伶舟模样实在太惨，阿墨才忍住了没有给他继续加菜。

    本想让这不省心的活宝再多吃点苦，不过夜离毕竟缜密冷静，最近局势紧张，伶舟再不成器也是轩丘家的十公子，族中往来必定比平日频繁，九小姐那边等腾出空来也一定会来探望。还是得尽快给伶舟疗伤，至少得表面看不出，至于如何让这个傀儡完全听话驯服，还得赶紧想出解决办法。

    地牢的黑暗中，伶舟在剧痛之下迷糊了一阵子，发现周身被柔和而清凉的法力笼罩，疼痛渐渐缓释消散，身心内外一片舒缓。伶舟迷迷糊糊发现自己被一团绿烟包围，在黑暗中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伶舟静静地感受了很长时间，虽然周围还是一片黑暗，他却试探地轻声问到，“山神？山神？是山神吗？”

    黑暗中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伶舟索性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在心念中呼唤，“山神！山神！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为伶舟疗伤的法力似乎微有停顿，又继续下去，伶舟此时已经完全确定了，便凝聚全力在心念中继续呼唤，“山神！谢谢你又来救我！我知道你不方便现身。上次没能逃走，也没法报答你了。反正我此生逃跑无望，如今只求一死！求您杀了我，助我解脱吧！”

    所谓“山神”当然不会理睬这阶下囚，夜离心中冷笑自然没有回应他，还在继续恪尽职守为他疗伤。

    伶舟沉默了片刻，又在心念中继续对“山神”喊话，“山神大人，我如今沦落至此，除了这个身子已是一无所有，只要你助我解脱，我愿意把这个身子奉送给你！任你驱使，你可以附在我身子上，以轩丘家十公子的身份行走修行界。我知道你如今法力微弱，草木精怪本就修行艰难，法力也难以和妖兽匹敌，我轩丘家有秘法可以摄取转化妖兽的妖丹增进自身法力修为，只是我一直修为低微，无法修炼。如果能在明年的百年祭典上比武胜出，便可得到族长传授。那两只孽畜倒也是世间难得的灵兽，若是能得了他们的妖丹，必定能成为一方霸主。反正我活不了了，也不想活了。这份机缘就当报答相救之恩吧。”

    此时的伶舟，柔曼的身子遍体伤痕，凄惨狼狈毫无世家贵公子的形容，活像待宰的困兽奄奄一息躺在铁笼中，他摸索着触碰到冰冷的铁栏，握着铁栏努力凑到笼边，一手伸出铁栏，颤颤地探向铁笼外的黑暗中，“山神，杀了我！求你成全！”他虚弱而决绝地祈求道，神情平静从容，在微光中秀妍的脸庞却又有了几分世家矜贵的容光。

    黑暗中渐渐亮起一个光团，很快化为人形，还是俊逸高雅仙风道骨的派头，只是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夜离用“山神”的口气问道，“公子何必如此，等你族中人来寻你自可获救。小神可不想趁人之危。”

    “呵。”伶舟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握紧冰冷的铁栏，“那两只孽畜做了这等事，已经无法善了，待到掩饰不下去了，他们多半会挟持我为人质逃窜出去，即使逃出去，轩丘家也一定会悬重赏追杀，他们在修行界将没有任何安身立足之地，带着人质又累赘。我是族中最不成器的弟子，族中长辈不会以我的安危为虑，为了挽回家族威名，必定全力捉拿那两只孽畜，到最后走投无路他们一定会先杀了我再了断。后面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折磨羞辱。与其死在那两只孽畜手里，我宁可把自己献给山神，也不求山神替我报仇，只求一个解脱！”

    夜离心中暗道，这糊涂货吃过苦头倒是聪明了。三妖曾经合计过将来的打算，也设想过万一败露了该怎么办。伶舟毕竟也当了这么些年主子，推测倒是分毫不差。

    不得不说，伶舟的这个答谢虽然是空麻袋背米的买卖，但确实让夜离心动了一下。草木精怪的修行实在太艰难了，无论在修行界还是在妖物中，草木精怪都是食物链的最底端，要突破一点点修为都是千难万险，而且需要难得的机缘。想当年夜离已经是草木精怪中的佼佼者了，和不算太厉害的妖兽斗法，还不是被一朝打回原形，小心翼翼过了漫长岁月才恢复了一点点修为。

    但夜离却千万不能让伶舟死，如果伶舟死了，夜离完全操纵尸身，一定会被轩丘家的高手察觉，九小姐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对这个不成器的阿弟极为宠爱，一定会发现异常。伶舟必须活着，得继续活的稀里糊涂，窝窝囊囊才不会引起族中高手的注意。

    夜离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公子的心意，小神明白了。只是小神法力低微，待小神想一个万全之法助你解脱。”

    “山神”并没有答应伶舟的祈求，但伶舟却没有失望之色，反倒露出一个满足的浅笑，“多谢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