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梦魇

    陆成仪眼前一片漆黑，无声无息，仿若置身于虚无之境，缥缈无依。

    他想要动一动，却发觉身体凝固了一般被紧紧绑缚在原处。

    黑暗中忽有光影瞬息闪过，跳跃着变幻形状，扭曲盘旋又渐渐缩小，最终化为一个小小孩童的背影，在一片血红的脏污间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他胸口猛地一窒，脑中的一切记忆恍惚间剥离出体，化成了一道道有实体的物体，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抽出，连带着他的血液都凝固冻结。

    陆成仪想要伸手去触碰那个瘦小孩童，光影却猛然瞬息万变，孩童的身体迅速抽条茁长，渐渐化成了一个青年的健硕身躯。

    他看着那个身躯转过来，露出一张眉眼妖冶的脸来，一颗小小红痣恰如其分地点在细长的眸下，颇有几分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人像是看到了他，从脖颈接下一块坠子，朝他露出一个羞涩又有些邪气的笑，红唇微动，仿佛带着极大的勇气唤他：“师尊……”

    陆成仪看得分明，却在霎时间被迷了眼睛，那个还残余几分青涩的身躯又被旋涡绞成灰烬，一点一点凝出一个浑身血污的疯鸷面容。

    他嘴边还沾着啃噬别人身躯留下的血渍，一双眼睛血红狠厉，双手为器，将身边无数剑修拆骨剥皮。百里之内，无一人生还。

    仿佛地狱恶鬼，啃骨饮血，无恶不作。

    “师尊，你也怕我吗？”

    “世人皆言你青箬仙君是这世上最后一个悲悯的神仙。”

    “师尊，神仙也会有情吗？”

    “师尊啊，可是你修的……是无情道啊。”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中交杂缠绕，漆黑又黏稠，在深不见底的暗处传来一声声沉重嘶哑的低吟，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地底而来，铺天盖地，将他捆缚住拖拽下去。

    “师尊……”

    陆成仪猛地睁开了眼，急促地喘息起来，像是挣脱开了千万斤的枷锁，身体沉重又疲乏。

    眼睛久不见光，一时间被刺得发疼，他微微眯了眯眼，试图要将手抬起遮挡光亮。

    “哗啦”的沉重铁索被拉扯的声音从他手边传来，陆成仪茫然地睁着眼，长睫轻轻颤颤，略浅的褐色眸子被稍显刺眼的光惹出几抹迷蒙，他出神许久，好一会抬眼看向绑缚着自己的链子。

    链子足有手臂粗细，环环相扣，每一节都被粹上墨绿拓纹，链身通透附光，浮着几缕细细的绵柔血须在其中缓慢漂游，使得近乎透明的链子呈出一抹淡淡的红。

    陆成仪拧着眉头打量了半晌，终于认了命，长叹一声。

    果然凭着自己的鉴美资质，再活个百八十年也雕不出这样的高雅物件。

    “师尊在瞧什么呢，这般出神。”

    一道稍显低沉的嗓音自四面八方缓缓而来，语调微微上扬，显得邪肆又放荡，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惑人又危险。

    路规昧长袍似穿非穿，暗红织金的衣袍大敞，露出大片肌理分明的玉白胸口，蹋光而来，徐徐坐上陆成仪的身侧，狭长的眸子蕴藏着浓浓的笑意，妖冶深邃，他抬起常年冰冷的手贴上陆成仪的面颊，小指在柔软干燥的唇瓣上轻轻蹭着。

    陆成仪面色不变，浅色的眼睛还带着沁出的水雾，坦荡地对上他的眼睛。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到来，话中还带着些笑意。

    “我在看这链子，真实巧夺天工精美绝伦，漂亮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