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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初遇

    新历一十九年,二月初一,天气不错,太阳正好,是李世佳上路的日子。

    为了不让旅行用具沾上“尘缘”,李世佳之前仅听李倦口头说起过马车、箱箧等大件小件的制作情况。今日亲眼所见,和想象中还是有些出入的。

    就说这马车,看起来比李世佳想象中的还简陋得多。李世佳之前虽没坐过,但好歹也在图册上看过,本以为自己的“断尘马车”只是比普通马车少一点装饰,没想到实物是只比普通大木箱子多两个轮子。

    李世佳安慰自己,如此朴素的安排也正好与身上的青衣木簪道姑打扮相称,权当是体验生活了。

    一踏上马车,李世佳就听见从脚底传来踏实的木头声,便知这马车应当比外表看上去贵重许多。虽然看着简陋,但木料应当是极好的。别说是去湘楚几个月的行程,就算是用上一整年、跑个来回都估计没问题。

    车厢内靠近车门的一块是可以穿着鞋直接踏上的空地,横向约四尺,纵向两尺不到。空地后是横向同宽、纵向长六尺、高两尺的平台。平台下是放备用衣服、床褥、布巾等生活用品的储藏空间。

    平台上是李世佳平时躺坐用的“床”。床上用品虽然没什么花纹,看着就很像下人用的家当,但李世佳掂掂分量,能感觉到是有在用心在还原暖阁中床榻上相应被褥的厚度的。

    李世佳强行后加的两个软枕被妥帖地放在被子上,捏起来软硬适中。李世佳坐着时可以把它们当靠垫,躺着时能枕一个、抱一个。

    床榻两边各有一个比李世佳脑袋略大些的小木窗,窗框上下被雕了轨道,马车里的人可以通过沿着轨道左右移动窗叶来开关窗。

    除了被褥,马车中没什么窗帘或其他软饰,这大概也是为了迎合断尘缘相关的要求,但李世佳能从已有的物件里看出李倦有在用心准备了。

    马车顶外表看着就单调的一层,实际上中间应被塞了许多隔热隔水的材料,使车厢保暖效果很不错。

    马车底挂着两个痰盂,虽然李世佳一点儿也不想在马车中用痰盂解决生理问题,但出门在外也只能认了,总不能像黄脸婆子一样去草丛中随地光屁股吧。

    因怕行速过快而颠簸,拉车的马只有一匹,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看体格应当是干苦力的好手。李倦叮嘱李世佳,若是中途看马状况不好,可以到了城镇另行自买。

    李世佳的梅兰竹菊四大丫鬟和奶娘,这回一个也不能带。但李世佳毕竟是个病人,需要人服侍,王道士便准许她带上个会赶马车的婆子。

    钱婆子是姨娘手边的人,李世佳之前没见过,不熟悉,但见钱婆子与姨娘道别时那热切模样,也能猜到她大约以前在姨娘身边时人如其名是个“虔婆”。只是这“钱婆”到李世佳面前就“虔”都懒得“虔”了,一见面就摆了张臭脸,半句好话都吐不出,仿佛随李世佳上路是去受刑流放,让李世佳也很不想与她说话。

    李世佳的过路文牒放在王道士那里,银两放在榻下,平时由钱婆子负责开支。王道士除了拿到远道来北阙城的丰厚酬谢外,临行前还被李倦塞了不少银票,托付他千万要护住李世佳一路平安。

    李世佳对家人一一告别后上路走了。在马车上从窗子里探出脑袋向后张望,只见刚才还一副“男儿有泪不轻弹”模样的李倦父子俩正抱在一起哭,一点也不嫌丢人现眼。

    二妞前几天都是和李世佳挤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半夜不知偷摸哭了多少次,李世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听见了也只能当还在睡。现如今真到了分别的时候,二妞已经挤不出什么眼泪了。

    李世佳更是一点儿没要哭的打算,甚至因为过于期待外出而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在分别时笑出来,毕竟李世佳早就接受了迟早要与家人生离死别的事实,此番上路对她来说不仅是对过去的告别,更是她对未来、外面的世界、对可能获得的新生的曼妙起点。王道士还打趣她说断尘路都可以不用走了,大小姐这心性适合登仙得很。

    头回出门,李世佳扒在窗口看了一整天的窗外风光。

    李世佳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机会亲眼看看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北阙城街景,也没想到这唯一一次看就是在离去的路上。

    北阙城小,不到一时半刻,马车便试出城外了,李世佳有不能在城中四处多转悠看看的遗憾,却无不舍。

    李世佳一视同仁地珍惜她所见所闻的一切,因为这发生她本该死去的时光。

    但同时也随遇而安,只当北阙城如她往后会路过的每一座城一样,而不将其视为有特殊含义的故乡,只求到过,不求停留。

    一整天,李世佳都没有想家,没有回忆起家人,听钱婆子抱怨起“还是李家日子好啊”的时候,李世佳才开始反思自己是否过于铁石心肠?可若真逼着她哭,她哭不出,不想哭。

    夜里,钱婆子烧了水给李世佳清洗时,发现李世佳向来惨白的脸被冻到通红。

    “哪有人像大小姐您这样吹一整天风不知冷的?脑袋都要冻傻了,到时候生了冻疮,老爷肯定要训婆子我的!”

    钱婆子边念叨边给李世佳擦脸的手上力气都重了几分,李世佳觉得自己这脸不一定是被风吹红的,而是被婆子给摧残烂的。

    “只要你不说,我爹咋知道我生没生冻疮?你可别趁着在荒郊野岭没人制着你就使劲埋汰我!”

    一切收拾妥当,李世佳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想到不知另外二人晚上该怎么休息。

    探头往外看了看,只见王道士随便找了棵树背靠着席地而坐,反正他从不怕冷,上路光靠两条腿走一天也不嫌弃,好像随便找块地儿都能睡着。

    婆子相对李世佳睡车厢来说比较惨,她拿了一坨外层好像是皮革作的、被褥模样的东西在厢门外的马车板上一铺,人再往褥子里一钻,就当是个窝了。这在李世佳看来着实有些可怜,和直接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也没什么区别了,难怪婆子不给她好脸色看。

    但李世佳同情归同情,让婆子一块进车厢睡是万万不可能的。婆子在外赶了一天马,要多脏有多脏,而且也不知晚上会不会打呼。

    从小伺候她的小竹就是因为呼噜声大才被李世佳禁止在暖阁内过夜的,更何况这还是个姨娘给的婆子。

    并且看婆子铺这一套家伙动作极为麻利,又会赶马驾车,想来年轻时也是跟着商队到处走动的,不是个娇贵人。若是被李世佳惯着,之后定会得寸进尺,反倒会让李世佳自己日子不好过的。

    第二天夜里正好路过一座小城镇,三人都得以住进客栈中休整。

    李世佳让婆子帮自己放了两遍热水,好好洗了个澡。李世佳没有洁癖,但是现在夜里能住客栈对她来说如同路上遇到茅厕一样珍贵,可得好好利用一番。

    不过算算,估计也就在北地露宿的次数会多,毕竟此地是有名的荒凉地,城镇分布并不密集。等之后接近中原腹地,想必能做到夜夜有旅店驿站可住了吧。

    上路不到半个月,就快能出北地了。马车正停在黑水府北城门口排队受检入城,李世佳忽然想起二妞提到“遇城”之说,心思一动,有些期待,也有些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不好意思——想着这会儿反正人生地不熟,无人知她是北阙李家的大小姐,若是遇见个俊俏郎君,那便来段欢喜过一阵就立刻抛开的露水情缘,神不知鬼不觉。

    手边没有铜镜,李世佳都不能照照看脸红没红,只能拿冰手贴在没那么冰的脸上,试图多少把那不知有无的红晕给消消。

    李世佳是有些想撞撞机缘,但她不像二妞那样幻想才子佳人的故事,因为她觉得自己一人便既是才子又是佳人了。她希望能遇上个不才子不佳人的郎君,与她的冷情不同,那人最好是热烈似火,二人互补,才最为契合。

    李世佳整顿好思绪,开窗往外探探,可惜所见之处尽是些庸庸赶路人,行色匆匆,步伐与站姿间带着被生计所累的疲惫,倒也确实是没有李世佳不想见的才子佳人能叫她遇上。但显然这非才子非佳人,李世佳一个都看不上。

    无奈,李世佳只能姑且接受现实,莫说是遇良人,就算只是遇见个顺眼的浪人,也没话本中随处可见的偶遇那般容易。

    行了这么多天路,李世佳已经不是第一天刚上路时看啥都新鲜的旅行新手了,无亮点的城门人景看一遍便过了,否则看第二遍对看者与被看者来说都是惩罚。

    李世佳正准备关窗呢,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佳佳”,心想是谁和她名字一样呢?又往外看看,就见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正骑着马艰难地绕过人群往马车这边赶。

    李世佳心里一个咯噔,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等烂桃花,想赶快关窗远离这不认识的脏男人。却又听到钱婆子一声“大少爷”,李世佳这才反应过来,仔细看了看几丈开外的来人,好像还真是自己大哥!希望大哥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想关窗不认人的动作。

    来人总算窜到马车跟前了,“佳佳,果真是你!还好还好,我生怕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大哥,你怎么如此狼狈,被贬官了?”李世佳有些不敢相信曾经最在乎仪容仪表的大哥,多年未见,竟会变得如此像个会骑马的破布袋子。

    “什么贬官?我这可是向圣上告假了的。接到小武的来信后,我就立马往北阙赶啊,从京城到遇城一路狂奔,马都跑死了几匹,生怕等我到北阙时你已离开。还好刚才我眼尖认出了你,否则我们三年前一别便是永别啊。”李醒有些激动上头,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他随手一抹,眼泪就和脸上不知是什么黑色的脏东西混在了一起,有些可怜,有些好笑。

    李世佳从窗口伸了只手出去拍拍刚下马了的李醒的肩,安慰道:“好啦,大哥,别哭了,咱这不是见到了吗?黑水府不愧是相遇之城,当得起遇城之名。”不过,遇见的大哥拾到拾到后便是个标准的才子佳人,倒是阴差阳错地合了二妞的意了。

    王道士与其说是通情达理,不如说是懒得打理,三两句就同意了李世佳今日先在遇城住一夜的提议,让李世佳和李醒好好告别。只不过王道士也指出,今日之后,李醒这个与李世佳血脉相连的厚重尘缘,便再也不许出现在她的断尘路上了。

    李醒在了解这是李世佳自己决定好了的事后,也没了之前那哭哭啼啼的黏样,爽快答应明日清晨一开城门他便会离开,足够错开起不了早的李世佳上路的时间了。

    第二日,李世佳果然没能早起,连累着另外两人拖拖沓沓到巳时才正式拉马上路。

    本以为这个点过了出入城卖菜农民的早高峰,应当能很顺利出城的,却不想南城门口有牛车事故,撞散了不少车、摊,引来了一小队官兵来处理现场,还顺便暂停了城门的通行审检。

    李世佳的马车又只好停在城门附近排队等了。李世佳在心里吐槽,长白郡首府就是不一样,就进出个城门能管得这般严格,干脆别叫遇城、改叫堵城算了。

    李世佳原本对一塌糊涂的热闹不感兴趣,但却突然听到一声没听过的动物叫声,难道是牛?怎么比马叫声大这么多?那翻车的牛居然还没死吗?这牛叫了是总算被人挪走了吗?

    李世佳突然被勾出许多好奇来,最终还是抵不住看热闹的诱惑,熟练地开窗、伸长脑袋往外探。

    南城门口的事故发生已经有一会儿了,陆陆续续堵了不少人马,李世佳脖子再怎么细长也视力范围有限,全只看见人头了,根本看不见牛和翻掉的车。

    李世佳有些后悔当初怎么没让爹爹把窗框做大些,这样她就不仅能伸出脑袋,还能把整个人都探出去看热闹呢。

    虽然车厢前面有门,但李世佳不用想都能知道,开门后只能看见一个一人就能把车门堵一半的老壮婆子,没准还会倒霉地被训几句“多管闲事,没小姐样”呢。

    李世佳为了保持一天愉快心情,若无要紧之事,就绝不自己主动去招惹那老妖婆。

    无意间,李世佳眼角扫到一抹艳色,看过去,发现原来是个穿着半胡半汉古怪服饰的青年。

    只见他骑着一匹连李世佳这种标准外行人都能看出金贵气派的高头大马,想来坐在上面定能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

    再瞧他腰带上别着一把黑色小刀,在鲜衣上十分张扬显眼,又正好勾出精瘦的腰线。

    李世佳好奇那青年的脸,却只能望到个头发凌乱的后脑勺正在摇摇晃晃,而安稳坐在马上的身板却是笔直的,可见青年的晃荡只是悠闲而非体虚。

    其实因方位不当,李世佳并不能知道那人是否是青年,但李世佳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适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儿的,“适龄”是多大?好像很合适?和什么合适?李世佳脑子里乱糟糟的,已经不管什么牛了,只想叫那青年赶快回头,让她好好看看脸。

    只可惜那青年与李世佳的马车间离得有些远,隔了好几个人,李世佳也不好意思这么隔空吼一嗓子叫陌生人回头。

    虽然李世佳确信那人一定好看,但万一回头真见了张獐头鼠目的丑脸,那也是能让李世佳悔青肠子的。

    还好,天顺人愿,那青年仿佛背后有双眼,知道有个姑娘在盯着他看似的,没过多久就奇迹般地回头了,也让李世佳见着了那张在她心目中堪称奇迹般的脸——浓眉似剑,凤眼尾部微扬,鼻梁高挺,笑容朗如晴空。

    俊!太俊了!值了!就是这张脸,和这衣、这马、这刀、这发、这李世佳都般配极了!

    李世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收敛好表情,可她记得应当是没敢发声儿的。但那青年大概是也看见她了,扬着脑袋,颇有些威风凛凛地骑着马朝她这儿踱了过来。

    李世佳感到随着青年的靠近,他身上散发出的朝气与明媚在逐渐将她这昏暗的马车车厢也照亮。

    李世佳一颗心砰砰跳到嗓子眼,如果她一辈子都能一直有这样的心潮澎湃,那大概是死不了的。

    青年到了马车窗边下马而立,与李世佳的傻脸相距不足两尺。李世佳瞬间在脑内思索了无数种搭讪的方式,但都因紧张而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姑娘是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吗?”青年笑着问道,言语中带着对方一定会给予肯定回答的自信。

    李世佳虽没太听清他的声音,但就是觉得如闻仙乐耳暂明,迷迷糊糊回答了个“是”。

    青年侃侃解释了些什么,李世佳更是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她才不想知道牛怎么样了呢,关她什么事?这路堵就堵吧,堵一辈子都行。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好听的声音不一定都会让人昏头,但钱婆子那难听的嗓子绝对能使李世佳快速清醒,一下子把她从美好拉回现实。

    “啊,就,我就问问路。”这显然不是个好回答,但李世佳一时只想出了这个。

    “您既不探路,又不赶车,有什么好问路的?一点大小姐模样都没有!”钱婆大约被前面的烂摊子堵得有些心烦,开口就呛人得很。

    李世佳最烦姨娘和她手下姑婆那套张口闭口的“小姐样”,她们自己都不是小姐,区区一介下人,懂什么是“小姐样”呢?她李世佳李大小姐是什么样,那“小姐样”就该是什么样,谁还管得着她?但李世佳这会儿才懒得和钱婆子理论呢,要是把如意郎君给吓跑了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你看着前面就好,我有数的。”先把婆子打发了再说,她可快点把车厢门关上吧,太煞风景了。

    “您自己知道就好。”钱婆子一脸嫌弃,终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车厢内又恢复了岁月静好的氛围。

    “请问公子是要出城吗?”李世佳摆好表情,总算主动开口了一句,即使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又是句废话。

    “是啊。”青年点点头,“我是正在环游大黎的闲人,昨日已玩过黑水府了,现在正准备出城去呢。”青年对答如流。

    “如此正巧,我也是正准备远游呢,太巧了我们!”李世佳刚才满脑子都是“俊”字,现在换成满脑子都是“巧”字了,她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在本就不熟练的官话中,北地方言里的口语习惯也藏都藏不住了。

    “那姑娘是准备到哪去呢?我之前去过西北,这次又来到了东北,接下来打算去南边看看。”

    说了这么多句,若细听起来,不难发现青年的官话并不流利,和李世佳纯属半斤八两,两人能正常交流,多亏各自的语速都不算太快。但李世佳没发现口音的事,就算她发现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个事。

    “我准备去湘楚地区,衡阳郡大庸县天门山鹄鸣派。”李世佳生怕对方没听过自己要去的犄角旮旯,把能想到的建制都给报上了。

    “湘楚地可有什么好玩的?离这儿远吗?”青年好像对李世佳要去的地方很感兴趣。

    “嗯......应该是有不少好玩的,听说有个盂兰盆会,在武陵城,七月半的。”李世佳心中一阵懊悔,自己看了那么久的地方志,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真要用上时居然连一个点都想不起来。唯一有点印象的,还是当初被自己抱怨得体无完肤的武陵噱头节。希望自己回复的不算慢,希望他不要深究这盂兰盆会到底是什么古怪。

    “盂兰盆会?听起来很有意思,那我们七月半前能到武陵城吗?”还好,青年的这个提问走向不错,李世佳还能招架得住。

    “当然能啦。从遇城这儿到湘楚地区,我爹快马加鞭一个多月就能到了。就算像我这样坐马车慢慢走,也顶多三四个月。现在才二月中旬,时间足够了。”李世佳那混乱的脑袋里的唯一一丝残余的清明努力琢磨出了青年的话里好像有些想去盂兰盆会的意思,于是赶快殷勤介绍,就差直接“拉客”了。

    不知何时城门通了,李世佳话音刚落,马车就缓缓向前了。可那青年刚才为了和李世佳说话而下了马,这会儿却被落在了马车后头。

    李世佳急忙把探出头往后看青年,正巧,看见青年利落上马,他潇洒的身影如春风,仿佛吹到了李世佳的脸上,吹进李世佳心里,让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春暖花开。

    青年很快便赶上了李世佳的马车,但这会儿又离马车太近了。李世佳从窗口往外望,只能看到青年的腰,而见不着他的脸。

    不见其颜,但可闻其声。

    “姑娘,既然我们都是要去盂兰盆会的人,可以同路走一段吗?”青年的邀请从上方悠悠传来。

    李世佳庆幸极了他此时见不着她定已红透了的耳尖,假矜持了一小会儿,终于说出了那句再憋一会儿就要藏不住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