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童年噩梦
楚秉文第一次跟她说起他的过往。 她也是第一次看他抽烟,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的一盒烟,抽出来一支,点燃。房间里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她看着他两只手指夹着的烟,火星点点,忽明忽暗。 烟灰一点一点落在地上,客厅里很快烟雾缭绕。烟味充满了李瑾瑜的鼻腔,她皱眉小声咳嗽几声,被楚秉文看在眼里,熄灭了手头上的烟。 他缓缓开口,嗓子比平时干哑许多。 “是我小学时候的事了……” 楚秉文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母的感情和其他人家的父母不同,可区别在哪,他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家里的气氛,总是哪里不对劲,十分怪异。 他本来是不曾觉察过的,后来被同学邀请去他家里玩,次数多了之后,才意识到别人家里父母的气氛才是常态。 他真正亲眼见证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暑假,他跟朋友出去踢球,前几回都是踢到傍晚才回家,这一次场地被年纪更大的人占了,小朋友们都讪讪而归,他也提早回家了。 他还没有进家门,便听见里面女人娇媚的浪叫声。楚秉文虽然当时年纪还轻,可早熟得很,已经和小伙伴偷偷看过十八禁片了。 他理所当然地发觉这是什么声音,可他只觉得是父亲在家看A片。如果被他发现了,那就是两个人共同的秘密了。 楚秉文这么想着,轻手轻脚地开门,也不像往常那样,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从冰箱里拿饮料,而是偷偷来到父母亲的房门口。 楚父没有关门,他没有想到楚秉文会提前回来,房门不过是虚掩着,楚秉文推开一条缝,悄悄地往里张望。 里面的场景让他永生难忘——他的父亲身下躺着别的女人。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女人不是他母亲,她太过纤细,皮肤比母亲白,头发也染成了浅棕色。 他的母亲从来不染发。 楚秉文死死盯着他的父亲,楚父抱着那个女人的腰,猛地往她的身躯里撞。女人的两条腿像是异色的藤蔓,紧紧攀附他父亲这颗古树。 他想起父亲曾经带他去过马场,那个地方充满了马独有的动物味道。他骑的那一匹是欧洲温血马,很温顺,很乖巧,他伏在马鞍上的姿势和父亲此时的姿势无异。 女人柔媚的娇叫从四面八方袭来。她没有看他,可他觉得她在回看他,用一种饱含讽刺的苍白眼光挑衅他。 他不敢出声,咬紧了自己的下唇。 就要窒息一样,他挪不开眼神,可也不敢看。他使自己的双眼不聚焦,脑袋里去想别的事,比如蜿蜒扭曲的公路和一望无际的荒漠,黑布遮盖下的军绿色越野车晃晃悠悠仿佛一个醉汉,这时候响起西部片特有的背景音乐,骑马的牛仔叼着烟,夕阳、酒馆、左轮手枪、仙人掌、无止境的西部音乐——那女人的娇叫猛然强塞入他的耳膜,这一切唯有燃烧成一团烈焰。 他意图彻底忘却眼前的噩梦,楚秉文的眼前是炽热的,可他浑身冰凉,彻骨的冷。他觉得那个女人的手在抚摸他,像是从后面环绕他,她的手是手吗?可怎么会如此黏腻,让他泛出一身鸡皮疙瘩。 她在他父亲的床上,也在抱着他。他闻到了不知名的血腥味,从他的肺部直上到鼻腔,她紧紧地把他勒进她的身体里,她要令他灵魂窒息一般地堵住他的鼻孔、耳朵、双眼,他像是跌入了泥沼。 楚秉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躺在床上,等醒过来,刺眼的夕阳从窗外扎进来,房间里满是清新的空气和阳光的味道,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轰隆作响,他不过是做了个梦一样。 可他清楚知道那不是梦。 楚秉文一开始以为自己见证了父亲的出轨,他满含对母亲的歉意隐瞒了此事,也与父亲逐渐疏远。 他没想到他会经历第二次,这一次,是母亲与她的情人。 原来他带着负罪感、歉意与恐惧隐瞒的秘密,已经是公开的事情,他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像个笑话。 他父母的观念和他不同,他们笃信开放式关系有利于二人的婚姻,他们能够更加坦诚,加深信任。 这其实无可厚非,只是他们太过无所谓,到后来不只是开放式关系,而是借着开放式关系由头的貌合神离。他们二人没有给楚秉文建立起正确的对于伴侣的观念,他没有可借鉴形成的婚姻观,他不认同父母的观念,又没有其他观念的认知。 以至于他长久的生活在阴影和迷茫之中。 他不敢爱人,更不敢接受别人给他的爱意,他害怕有孩子,害怕走入婚姻,所以早早结扎。他畏惧到了最后,他也会和爱人貌合神离。他不知道父母口中的“守规矩的夫妻都在偷偷出轨”是否是婚姻关系的尽头。 只有李瑾瑜。 她不可退让、盛气凌人的逼问,让他的软弱终于毫无躲藏之处。他想去跟她有更多交集,他想负起责任来。 他想跟她结婚。 想与她交换一生一世的誓言。 想吻她,在每一个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