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　H市的街头，尚且是繁华的。烈日溶溶的柏油路上，穿梭着连绵不绝的行人与车辆。有人说在这座城市，你可以见到最极端的贫，亦可见到最顶级的富。或许事实正是如此，但见街道上，刚走过一个背着编织袋的拾荒老太，紧接着便驶来了辆限量款的劳斯莱斯。

    ?　真是有钱呀—　—

    ?　一个青年藏在阴影里，吸着玻璃瓶里的汽水，默默想到。

    ?　青年姓张，今年十九出头，生得十分英俊，身材也极好。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又高又挺，有一种青春的不羁的锐气。

    ?　这H市这么多有钱人，怎么偏偏我就因为生计的问题烦恼呢？

    ?　他将汽水瓶扔入垃圾桶内，闷闷不乐地浮现出这个念头。天气很热，青年的上身只穿着件贴身背心，暴露在外的肌肉结实有致，下身则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牛仔裤。

    ?　可以看出，他是个小混混。

    ?

    ?　“张禾，上个月的房租，你可还没交呢—　—再拖欠下去，就别想着待这了！”

    ?　“知道了，焦妈。真是，一点事说个没完。”

    ?　“你—　—”

    ?　张禾打发走房东，心烦意乱地叼着烟，走到天台上，看着周围单调破旧的居民楼，吞云吐雾起来。

    ?　“张禾哥—　—”

    ?　忽然身边冒出个流里流气的男子，瘦骨伶仃，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太妹，笑嘻嘻地看着张禾，开口道。

    ?　“球仔，你怎么来了？”

    ?　“我还想问问，禾哥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干嘛。”球仔呵呵笑道，他是帮人干泊车生意的，近来颇攒了点钱，“怎么，不去嗨一把？”

    ?　“唉，别提了，焦妈又在催我房租。她这破地也就那样，还好意思收那么高的租金，真是—　—”

    ?　“嗐，别想这个了，先去找点乐子吧。我和阿静要去一家新开的酒吧快活，听说酒水还算便宜，你有没有兴趣？”

    ??“酒吧？”张禾瞥了对方一眼。他生性喜闹，因而一听这提议，心思立马便活跃起来。

    ?　只是，他还未讲出下一句，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瞬间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　“算了，现在这种时候，我哪还有闲钱去花天酒地......”

    ?　张禾靠在栏杆上，叼着烟，怏怏不乐地说道。

    ??“不是吧，张禾哥—　—你一向是最喜欢这种活动的呀。”

    ?　“我说不去就不去。”青年斩钉截铁道，“球仔，这次劳你费心告诉我。你和阿静若感兴趣的话，就两人自个过去吧。”

    ?　眼见他这副坚定的模样，球仔虽欲再劝，却也只好和女友先行离去。只不知原先出了名爱玩的张禾，缘何突然转了性。球仔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暗腹诽着，难道...还真是为了省下房子的租金不成？

    ?　球仔自然不知道，他方才的提议，可戳中了张禾的痛处。

    ?　那是三天前，张禾在九路某所酒吧喝酒时，莫名其妙地便被一个中年男人缠上，说是要包养自己。

    ?　虽说最后他狠狠揍了那家伙一顿。但甫回想起男人那时的目光，张禾心内就涌起一股恶寒。

    ?　那是混合了贪婪、欲望与试探的眼神，就像是—　—自己整个人都被盯上了一样。

    ?　“阿禾—　—”

    ?　热气腾腾的汤面店里，老板娘麻利地掀开帷布，将在后厨做零工的张禾喊了出来，

    ?　“外头有人找。”

    ??

    ?　都这个点了，还会是谁？难道是球仔或其他人来找自己？

    ?　张禾一边想着，一边迈出店门。

    ?　入目是一张颇为熟悉的脸，正是三天前，那个被他狠狠修理过的男人。他的打扮，与之前别无二致，仍是名牌西装，配上副金边眼镜—　—只是嘴角还带着些未褪去的乌青，看起来略显狼狈。

    ?　他又来了，一双温弱的眼睛，直直望向自己。那令人生厌的目光，仿佛黏在了自个身上一般，躲也躲不掉。

    ?　“怎么是你？！”张禾剑眉紧蹙，几欲当场发作。

    ?　“阿禾。”

    ?　男人轻轻唤着，扯出个局促的微笑，似是不以为意。

    ?　“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02

    ?　“我知你最近在为房子租金困扰，不过没关系......”男人将手搭在口袋里，状作无意地温声细语道，“你不用着急。”

    ?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　“我去问了你房东...当时，我去找你，房子里只有她在。”

    ?　“所以，她就把我的事告诉你了？”张禾抬起头，满脸戒备地瞧向面前的男子，“王生，说实在，我的事——还不用你来管吧。”

    ?　“这......”

    ?　男人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过了许久，方才发言，

    ?　“不管怎么说，你住的地方环境这么差，又何必待在那里。如果你肯跟我......”

    ?　“我怎么样，不需要您来关心。我张禾也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不是干卖/屁/股那行的——”

    ?　“我知道，但...我也不是想让你做那档事，你只要和我待在一起就行了。”

    ?　男人的语气里透出几分委屈，他向来是温文尔雅，中规中矩的性子，从未和张禾这样的刺头打过交道。但此时痴心一片，纵然是被各种粗暴地回绝，他也难将牵挂放下。

    ?　于是，眼看今日的交涉已然破裂，男人仍是在离开前，往张禾手中，硬塞入一张名片。

    ?　“你若心意改变，就按名片上的电话call我。”

    ?　他认真地说道。

    ?　那是一张做工考究的名片，甫一触摸，张禾便能感受得到。他瞥了一眼上头印着的文字：“XX制药厂总经理　，王胤龙”。紧接着——他翻过背面，看到了一串略长的电话号码。

    ??

    03

    ?一连数日，男人都未再叨扰，张禾也逐渐将对方抛之脑后。眼下对他而言，更要紧的事，无疑便是为了租金而筹钱。

    ?　焦妈这次，仿佛动了真格，不让张禾交上房租，定然便要将他赶出去住。这下，纵使青年再怎样吊儿郎当，也不得不用心筹款，以期保住自己这容身的一亩三分地。

    ?　于是，他一边在白日到不需要证件的小店打些零工，一边和相识的人在夜里做点捞偏的生计。就这样渐渐忙碌着，日子似乎便也走上了正轨。

    ?　可他也没想到，变故会来得如此快。

    ?　那是下工的一天，张禾独自一人，走在凄冷的街道上，忽然被两人拦了下来。

    ?　“你就是张嘉宇的儿子，张禾？”

    ?　一个戴着墨镜，站在前头的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　“你们是谁？”

    ?　张禾警觉地望着两人，余光里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正停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

    ?　“他在东南亚赌博，借了我们的高利贷。现在输光人跑路了，当初借款时，说是可以找你讨到。”

    ?　“X的，关我有什么事？我早不认他这个爹了！”

    ??

    ?　张禾咬牙切齿道。提起这个赌鬼老爹，他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当初，若非他为了躲债弃家而逃，自己也不会早早辍学，沦为街边一个混吃等死的烂仔。

    ?　“这可由不得你。”墨镜男淡然道，“谁叫张嘉宇当时是那样担保的。现在除非他再度出现，否则，我们也只能来找你。”

    ?　“随你们怎么想，反正，我一个子也不会为那混蛋出。”

    ?　张禾语带怒意地开口道。

    ?　“是吗？”

    ?　墨镜男微微一笑，朝一旁的灰色轿车比了个手势。

    ?　只听“咔哒”一声，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年轻人被捆住双手，押了下来。

    ?　“球仔——？！”

    ?　青年惊叫出声，几乎下意识便想冲上去。但他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两人拦住。

    ?　“妈的，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　张禾攥紧双拳，怒吼出声道。

    ?　面前的球仔双目紧闭，满脸是伤，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　“我们探听时得知他是你的朋友，就顺便询问了一下。不过，这小子似乎有些无礼，惹得我们颇不高兴，忍不住教训教训了他。”

    ?　“王八蛋。”张禾双眉紧皱道，“你们要多少钱？”

    ?　“不多不少，正十万。”

    ?　“我会付的，现在马上放开他——”

    ?　“不不不，这可不行。”墨镜男摇了摇头，“谁知道你会不会像张嘉宇一样跑路呢？年轻人，你得把钱交上来才可以。”

    ?　“你——！”

    ?　张禾正欲发作，本是昏迷着的球仔，却忽然咳出一口血，悠悠醒转过来。

    ?　许是听见了张禾的声音，他气若游丝，试探性地开口道：

    ?　“禾哥，是你吗？”

    ?　“是我。球仔，你怎么样，还好吗？”

    ?　张禾一下子紧张起来。

    ?　“我没事...咳咳...这群家伙奈何不了我的。只是阿静，她估计被吓坏了，你回去告诉她...我还好，别为我担心。”

    ?　“我答应你。”张禾忙不迭地答道。球仔听他承应，欣慰地点了点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　“我答应你。”张禾回过头，对墨镜男说道。

    ?　“好，真是够义气。三天之内，不把这笔账交上，你就等着为这小子收尸吧。”

    ?　墨镜男冷笑一声，随后大手一挥，叫人把球仔扛进了车内。

    ??

    04

    ?　月光如水，照耀着公寓前荒芜的水门汀。一个妙龄少女，在月光下徘徊。她的身影，看上去既愁苦，又无奈。

    ?　张禾走近了些，认出那彷徨的身影，是自己相识的人。她便是球仔新交的女友——阿静。

    ??“禾哥，球仔他、他——”

    ?　见他归家，女孩立马冲了过来。她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　“我知道。”张禾深吸一口气，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球仔救出来。”

    ?　“这时来找我，可是想开了？”

    ?　王胤龙双眸含笑，坐在位子上，对着面前的张禾，缓缓开口道。

    ?　这是一家繁忙的西餐厅，侍者正为一桌又一桌的顾客提供着服务。如若不是男人的邀请，张禾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到这样一处地方里。此时此刻，他那英俊得，让人一下怦然心动的面庞，正带着些说不出的神色。

    ?　“我想过了，那件事——我接受。”

    ?　“真的吗？阿禾，你真的同意了吗？”王胤龙颇为激动地重复道。

    ?　张禾点点头，似是下定了决心：“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　“什么要求？”

    ?　“我要——向你借十万块钱。“

    ?　“为什么提这个？”男人闻言一怔，看起来似乎有些诧异。

    ?　“自然有要用的...你若不答应，便算了。”

    ?　“不...怎会不答应？”王胤龙摆摆手，露出一抹安抚的微笑，“说实在，那些钱...你不还也没事——”

    ?　他断断续续地说下去，直到前来上菜的服务员将其打断。滚烫的咖啡滑入杯中，但见热气氤氲，升腾而起。张禾别过头，装作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努力平复自己此刻，不时躁动的心情。

    05

    ?　用完餐后，王胤龙拉住张禾，将他载到自己的家中。

    ?　那是一幢设计优雅的庭宅，低调奢华，落落大方。即便是张禾这样，没怎么接受过艺术教育的男人，也能立即感受到它的美。

    ??“你放心，我只是想找人做个伴。”

    ?　引他到自己卧室里时，王胤龙这般说道。

    ?　他有一张很美的脸，瘦削白皙，干净斯文。也许岁月从不亏待美人，即便在聊天中得知了他的年纪，张禾也很难把他和同龄人的样貌联系起来。

    ?　他撩起张禾T恤的下摆，伸出手，触向那饱满的胸/肌。伴随着规律起伏的心跳声，对方呼出的气息，轻轻地落在青年的脖颈上。

    ?　反正，只要忍耐就好。

    ?　张禾咬着牙，默默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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