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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没有关好,一道晨光从缝隙处照进来,林予翻了个身睁开眼睛。他好久没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了,刚刚醒来有点不知今夕何夕。屋子里安静得很,被子里也很温暖。林予像一只饱食而餍足的猫咪一样搂着被子蹭了蹭。 昨天的事情渐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林予半阖着的眼睛也渐渐睁开了,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睡了一天一夜,而且……蒋晴天呢? 想到昨天她的反常,林予心底忽然生起一丝不好的感觉,他猛地坐起来,后腰一阵酸痛。他顾不得那么多,下了床连拖鞋都没穿,急急忙忙地赤着脚跑到客厅里。 “晴天?你还在吗?”他试探着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里安安静静,他视线看向门口,那里也没有鞋子。提起的心像是失重般落下,他闷闷地想着:回家去了吗?好不容易和好,刚温存了一天就不告而别,可真过分。林予拿失落当幌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心里总像是压着块石头似的惴惴不安,有些念头呼之欲出,只是林予刻意回避了。 客厅里一尘不染,明显有人打扫过,林予来到厨房,看到电饭煲亮在保温那一档上,里面煮了粥。不安的念头在他心里愈发扩散,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粥粘稠软糯,不得不承认,蒋晴天虽然活得恣意,但是做饭还是挺好吃的。 林予慢慢喝着粥,脑子里自我安慰一般的想着:她说要报A大的,然后他们两个人就能依旧待在一座城市,他可以下了班去她学校看她,等毕了业,她可以在这里继续找工作,他们还有漫长的路可以走。 正勾勒着未来,林予眼睛瞥到自己忘在沙发上的手机,呼吸灯一闪一闪,像是催促他的信号灯,他看着,忽然没来由地紧张。“她说要报考A大,她说过吗?”这个想法突然插队一样冒出来,林予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她没说过,是他自己说的。想到这,林予再也吃不下去东西,他几乎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不能再回避了,他要确认蒋晴天到底在什么地方! 没等拨号,手机上先弹出了一连串的消息,发信人全部是蒋晴天。林予心下一沉,呼吸几次才镇定下来,迟钝的思维后知后觉地读出他最不愿看到的内容: “林予,对不起。我承认我真的很任性,自作主张地喜欢你,自作主张地跟你告白,然后又自作主张地离开你。你是我生命里的光,是太阳。你很好,可我太坏了。 关于那件事,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和使命,你做的也一定是最正确的决定。事到如今,我不想为一个犯罪分子说话,可是……可是我过不了自己的这道坎,我在认识你之前遇见了卿爷,他是第一个赏识我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予我亲情的人,我忘不了他。 前一阵子我心里难受,把脾气一股脑发在你身上,幼稚又可笑地想要找个人为自己的难过负责。可最近我想了很久,你没错,是我不该利用你对我的纵容折磨你,这对你不公平。我不再纠缠你了,你那么温柔,那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而我,我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不够成熟也不够理智,我相信,时间长了你就会忘记我,我希望你能忘记我。 所以,真的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任性。我想重新开始生活,这座城市对我来说有太多痛苦的回忆,我要走了。关于A大,我骗了你,其实高考之前我就参加了国外学校的招生考试,也拿到了offer。 那么就这样,祝你今后一切顺利,还有,别再联系了。” 文字的最后有一张图,是一所英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林予面无表情地对着那张图片看了好久,忽然狠狠皱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屁话,这里让你痛苦,你就要把我们过去的一切都抛弃吗?你这样才特么是在折磨我!” 他怒气冲冲地给蒋晴天拨电话,却听到冷冰冰的机械女声:“您拨的号码已关机。” “蒋晴天。”林予眼底立刻烧红一片,二话不说直接出门去找她。他隐隐有种预感,他们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再也不见了。 虽然只去过一次,林予还是准确地找到了蒋晴天那个破败的出租小屋。他顾不得邻居的异样眼光,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他有一肚子话要说,他恨不得生出铜头铁臂,直接破门而入跟她把话说清楚。他恨不得抓住蒋晴天,把她关进家里永远不让她逃开!可是这一肚子气势汹汹在机械地敲门声中渐渐消散。无人回应,林予浑身的力气都松懈下来,他挫败地半靠在门上,这才有空好好理一理自己被热血冲昏的头脑。 他多可笑啊,还以为晴天是来跟自己和好的,还以为过了这天就是坦荡的前程。可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准备好一切,然后干脆利落地走掉,彻彻底底地消失。他甚至……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怀了她的孩子。 “林予啊林予,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他缓缓蹲下去捂住腹部,喃喃自语道:“你还担心她不肯要孩子,这下好了,她连你都不要了。” 不管是谁,在感情中一味付出都是会累的,以前林予不计较,现在他真的撑不下去了。蒋晴天太小,还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林予不幸成为了她摸索前进中的一个经验包。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吧。“那么……祝你也一切顺利。”林予闷闷地想。 另一头,蒋晴天早已经坐上了飞机。直到落座扣好了安全带,她才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似的。都结束了,脑海中仿佛有个苍凉的声音在告诉她。 “乘客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空姐温柔的问话打断了蒋晴天的思绪,她抬眼看去,发现空姐递给了她一包面纸。蒋晴天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她僵硬地摇了摇头。 不怪她没发现,她已经哭了一夜,眼睛都已经麻木。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流过这么多眼泪,以后可能都不会哭了。昨天夜里,她一个人坐在林予家的客厅,一段短信写了又删,压抑着哭,哭得浑身发抖。可是她真的想摆脱这里,摆脱这座城市,摆脱黑暗的童年、恶心的人渣,还有痛苦的回忆。而唯一难以割舍的,在她看来还是放弃对两人都好。 “林予,我祈求你,不要憎恨我。”她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安全带,生出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妄想。 广播里响起例行通知:“各位旅客早上好,本次航班发往——深圳。现在是上午8:35,机舱外温度……” 蒋晴天闭了闭眼睛,关上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