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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第三十章

    我还在训练场里一个人训练,凉夜哥,醉恕哥还有背着一个超大药箱的柒赛就一起到训练场找到了我。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们很急的样子。说是谨极光那边出事了,需要立刻去人看一下,圣石教会的主教会位置太远,飞过去最快也要半个多小时,所以拿着地图,坐标和圣议所的照片过来找我用空间传送。

    并不是什么麻烦事,这段时间我已经好好练过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判断和准备,就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我拿着地图和照片,面相传送方向,让他们和我站在一起。

    视野从模糊的黑暗变为了圣议所大门口的景色。对我来说这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我根本来不及细看景色,借着路灯的光我看到了场面一片混乱的街道。街道上挤满了人,几个穿着永夜制服和大量穿着圣石教会魔导团制服的人大喊着往人群中心挤去。虽然周围很吵,但人群中央还是不断传出清晰的男人的惨叫声。

    “愈极光!”在道路不远处,永夜公车的旁边几个永夜的兵发现了我们,冲我们这边喊到。柒赛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我们飞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左肩和左胸口受了贯穿伤的永夜的兵,任负责治疗的士兵如何使用治愈魔法,那碗口大的伤口也还是不断涌出鲜血,与此相比,士兵们正在为他输入的一袋人造血液真的显得非常鸡肋。

    “总……”

    那个兵看着我们想要说什么,可却几乎完全发不出声音。

    “走开!”柒赛一反初识时的唯唯诺诺,吼了一声冲上去一把推开了正在使用治愈魔法的士兵,把药箱往地上一扔,将手放在伤员身上,全身散发出红色的魔力光。

    “别愣着!两袋血不够!再开两袋!手上没位置就往脚上扎!生理盐水!营养液!快点!”柒赛喊到,“给我拿干净的医用手套!浸泡过凝血剂的纱布!凉夜!过来搭把手!用治愈魔法继续给他止血!”

    “好!”凉夜哥赶紧过去使用红魔力帮忙止血,柒赛则腾出手戴上了医用手套,纱布轻轻按压着伤口边缘。也不知道是他们的治疗起了效果还是那个兵要不行了,伤口的出血量明显减少了。

    “这里交给你们了。小月,我们走。”醉恕哥说着飞了起来向人群中央飞去。我也赶紧跟了上去,那里有强烈带有杀意的魔力在散发着,醉恕哥应该也是感知到了才二话不说直接飞过去的。

    从上空就能看到人群中央有一大块空地,一个人趴在地上,另一个人压在他身上,用手里的红色长枪刺进那个人的身体里,那个人就会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叫。

    “小月,用你的天赋魔法把下面那个人扣住,别让他跑了。”醉恕哥说着直线飞了下去。

    “是!”

    虽然我并不觉得下面那个人还有什么逃跑的可能,不过我还是听话地用空间断层做了扣,将他的四肢和脖子用弯曲的条形空间断层扣在了地上。

    我和醉恕哥一起降落下去,谨极光千裕满身的血,正在拿着萦绕着红色光晕的魔导器一下一下刺着被他用膝盖顶住压在下面的圣石教导团士兵的胳膊,肩膀。他身下的人发出一声一声惨叫,他的整个右臂几乎已经被千裕刺烂,满地的血,周围的记者们吵闹着,照相机的闪光灯在醉恕哥落地开始就在疯狂地闪烁,那场面看起来极为惊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裕。”

    醉恕哥一落地就冲上去拉开了千裕,紧紧抓着千裕的胳膊,用身体抵住还要冲上去的千裕。

    “放开我!醉恕!”

    千裕愤怒地吼着,尽管手脱离了长枪,他还是用魔力控制长枪又一次刺穿那人的肩膀。

    “小月!开断层保护他!”醉恕哥喊了一声。

    我当时完全是一脸懵的状态,听到了醉恕哥的命令,下意识地立即在那人的身体上方开了一片空间断层挡住了千裕的长枪。

    “别挡着我!空间断层?……冻月!”

    千裕立刻看向了我,他愤怒地大吼着,长枪直奔我而来。

    啊啊啊?不不不不!我只是奉命行事啊!我都不知道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我是无辜的啊!

    我慌张地赶紧在自己身边又开了一个空间断层这才及时挡下了他的长枪。

    “千裕!闹够了没有!”醉恕哥吼了一句推了他一把,“我以永夜副长,次席晓极光的身份命令你放下武器,收魔力,立正站好!”

    “我……”

    “给我闭嘴!站好!我的话你还不听?是要我去把那边帮忙抢救的凉夜总长也叫过来,你才肯听吗?!”醉恕哥打断了千裕的话,吼道。

    啊……

    凉夜也来了,他们已经在救苏木了……

    千裕的心里松了一口气,理智慢慢恢复。

    二长全来了,自己在这么多媒体面前如此泄愤,身为协调司司长,身为极光……闯祸了。

    “我不是他们,我会害你吗?!站好!”醉恕又下了一遍命令。

    千裕听出了醉恕的言外之意,醉恕会保护他,他现在最好配合醉恕。

    “是!”

    千裕立刻收了魔导器和魔力,立正站好。

    我有点害怕,虽然没有醉恕哥的命令,可我还是跑了过去待在醉恕哥的身后,还是在醉恕哥身边比较安全。

    “小月看好周围,如果有高能魔力,立刻生成断层保护好千裕。人这么多,已经有了一个刺客,难保没有第二个。”醉恕哥扭头叮嘱了我一句就拿出通讯器拨出通讯,“卫队呢?……人多挤不过来不会飞过来?这么点应变能力都没有?……赶紧的。”

    很快,几个永夜的兵就飞了过来,醉恕哥叫他们把刺客带走抢救,还让我帮忙传送,传送到了就立刻回圣议所门口。我立刻进行空间传送,将他们和我一起传送到醉恕哥指定的地方。

    “冷静点了?”

    “……”

    醉恕走到了刺客留下的那一大滩血迹旁边大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看着这滩血,你冷静点了?!”

    “……是。”

    “跟我去看看伤员。”醉恕说着走向人群,“让一下,谢谢。”

    记者们立刻给醉恕让开一条路。醉恕带着千裕走回了车那里。

    “苏木!”

    一看到苏木,千裕就没法控制住自己了,赶紧跑了过去。

    满地的血,纱布,用过的各种医疗用品的空壳。血已经止住了,可是伤口还是没有愈合,苏木也失去了意识。

    柒赛给苏木的胳膊上扎了一针什么,说:“这样下去不行,得回司里。冻月呢?”

    “冻月马上回来,我叫他去送犯人了。”醉恕说。

    “小赛……小赛,还能救吗?”千裕声音颤抖着问柒赛,只要柒赛说能救,那就一定能救!

    然而柒赛只是摇了摇头。

    “我只能趁他还没死,把他带回去复制。如果你需要的话。”

    在听到了柒赛的回复之后,千裕却很淡定。

    他们几个看得出来,千裕是喜欢苏木的,因为太喜欢了,才会那么失态。

    “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们给你挡着。”醉恕说着站到了千裕身边,用身体挡住记者们的摄像头,架起了隔音层,卫兵们也和醉恕一起帮他挡住了记者们。

    “他还活着的吧?能让他清醒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他说。”千裕说。

    “五分钟。”柒赛说着拿出了药,给苏木注射了进去。

    只是片刻,苏木就恢复了意识,他睁开眼,看见了满身是血的千裕。

    “司……长。”

    他微弱而沙哑的声音让千裕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千裕哭着跪在地上,抱住了苏木不再那么温暖的身体,把脸贴在了苏木满是血迹的脸上。

    司长怎么哭成这样?五年了,我还从没见他哭过。是不是我要死了啊?他满身的血,是不是受伤了啊?

    不要这么靠近我,抱着我,为了我哭,那么多的记者媒体,会被人说闲话的啊。你是永夜协调司的司长,不能传出任何不利于你的消息,我只是一个快死了的秘书官,不要为了我影响到你。

    耳边传来了千裕带着哭腔的声音。

    “苏木,我抓到他了。我废了他的胳膊。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不管是他,还是圣石,一个都别想活。”

    不,不要。如果连累到你怎么办?如果被晓极光抓住把柄怎么办?不要为了我做傻事,我想保护你,想要你活着,想要你继续当协调司的司长,继续当四席极光。

    “你不用担心,哪怕是永夜不判他死刑,我也可以杀了他,哪怕是永夜不向圣石宣战,我也有办法毁掉圣石。”

    别,你不能为了我毁掉你自己的人生。你还可以像原来那样好好活着,还可以享受极光完美的人生。

    “苏木,我向你保证,你的家人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我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

    你还是喜欢我的吗?你不会忘记我吗?会一辈子当个单身老汉守着我的吗?就算只是并不会履行的漂亮话,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好开心啊。能做你的秘书官真是太好了……

    圣议所刺杀事件经过详细调查,因为涉及圣石魔导团和永夜的协调司司长,四席极光并且造成了极光秘书官死亡,已经上升为政治问题,在全净土备受关注。

    上个月发生的圣议所刺杀事件最新消息出炉。针对日前永夜部队向圣石教会提出的圣石教会必须对此事负全责,并要由圣石主祭司及副祭司代表圣石教会对此事做出解释的要求,圣石教会于今日下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声称此事为教导团士兵因不满永夜撤出东三线而针对永夜的个人报复行为,与圣石教会本身及政治立场无关,并警告永夜部队不要将永夜部队自身引起的与民众的矛盾扩大转移至圣石教会,同时要求永夜部队交还行刺凶手,由圣石教会判决。对此,永夜总长灵极光凉夜立即予以回复称如此重大的签订仪式,难以想象圣石教会的防卫和应急措施会如此形同虚设,更难以想象可以使用压缩魔力的人只是教会一名普普通通的警备士兵。永夜只是要求圣石对此事负责并给出合理解释已属宽容理智,圣石教会态度如此敷衍并且歪曲事实,污蔑永夜转移矛盾不仅是对牺牲的永夜军官的不敬,对受到影响的谨极光的无视,更是对永夜的蔑视和挑衅。永夜部队不会归还企图刺杀永夜极光并且造成永夜军官死亡的犯人,犯人将于下周在永夜依据净土基准法及相关法律接受审判。限圣石一星期内给出令人信服的合理解释,并做出相应道歉,否则永夜将把此事视为圣石针对永夜的敌对和宣战行为。尽管考虑到净土人民和智夜魔的进犯,永夜不会主动发动对圣石的战争,但是根据东三线换防协议内容规定应在下星期支付给圣石教会的三百亿东三线军费补贴将被永夜回收。同时,永夜也将拒绝对东三线全部地区支付其一直承担的一切财政项目的支出。据统计,永夜在净土承担经济建设,文化科学,价格补贴,债务,净土物资储备,地区发展平衡补贴,基础设施建设等百余项财政支出,每年在东三线投入至少九千亿,如果永夜拒绝支付这笔财政支出,东三线的经济建设乃至人民生活将出现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难……

    就这样?就这样?!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这个管理司讨论决定的结果了,千裕还是忍不住暴怒起来。千裕咣地一声一把将遥控器砸在了电视上。

    千裕甚至跟醉恕骂了起来,要他向圣石宣战,醉恕却只是一个劲说永夜打不起,不可能为了一个秘书官在对抗智夜魔的同时还对圣石发动一场战争,经济制裁已经是现在可以承受的极限了。

    “觉得烦心的话关掉不看就好了。您这么砸东西不还是得自己掏钱再买?您这个月光是砸东西再买就花了好几千了。您还在停职期间,没有工资,只能靠极光津贴度日,您又花了几千万给属下做复制体,得省着点花钱。”正在卫生间帮千裕洗衣服的苏木闻声过来把遥控器捡起来,关掉了电视。

    “你要是还知道你是我花了十几年的积蓄买回来的就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别管我!”千裕抬手就将苏木捡回来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扔了出去。

    苏木没有说话,温顺地再次将遥控器捡起来放回茶几上,回到卫生间继续帮千裕洗衣服。

    原本的苏木已经为了保护千裕而牺牲了,现在这个苏木是千裕拿的钱,柒赛带着医疗司的人类复制工程团队扫描了苏木的大脑,提取了苏木的基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出来的复制体,拥有苏木临死前的全部记忆,有着和苏木一样的声音,外貌,体型,性格,甚至连喜好,说话方式,生活习惯都完全一样,几乎就是苏木本人,唯一和原本的苏木不一样的就是他知道他的本体已经死了,他是医疗司人工制作出来的复制体。一开始苏木被这样告知的时候,他自己还不信,但是当他按照记忆,摸向自己的左胸口和肩膀,却发现自己身上连疤痕都没有。那样的伤,绝对会留下疤痕,哪怕是柒赛用天赋魔法也会留下疤痕。而且那几天电视新闻都在播谨极光的少校秘书官在圣议所刺杀事件中因护卫谨极光牺牲还有永夜生物医疗司首次将复制人技术应用于临床,成功复制出已经牺牲的谨极光秘书官,而自己的记忆中也确实有接受了医疗司提取身体信息,扫描大脑的记忆。

    在苏木接受了自己只是个复制人之后,柒赛带着他回了家。“苏木”的家人在看到他之后,一家人抱着他失声痛哭。就连他的家人都说他和“苏木”一模一样。苏木就有了信心,他想见千裕,非常想见千裕。千裕拥抱“他”的感觉,在“他”耳边许诺的话,他都清晰地记得。连“自己”的家人都觉得就是本人的自己,那么喜欢“自己”的千裕见到他好好地回到他身边,一定会非常开心。可是三天前当柒赛把他带到千裕面前,千裕却哭着把他赶了出去,让他滚。就算后来柒赛以既然是千裕出资做的复制人,那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苏木复制人也算是千裕“购买的商品”为由硬是把苏木塞给了千裕,千裕也对他爱答不理。像这样莫名对他发火,吼他,骂他,也是家常便饭。千裕甚至不允许他用“苏木”的东西,不允许他碰任何和“苏木”有关的物品,就连“苏木”一直住的客房也不许他住,只让他每天睡沙发。

    通讯响了。千裕瞥了一眼,看到是醉恕的通讯,伸手拿起通讯器,接通。

    我听小赛说前天他已经把苏木给你送去了。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好得很。每天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我屋子里晃来晃去。”

    千裕的这话明显就是在说自己。

    苏木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儿,竖起耳朵听千裕是怎么谈论自己的。

    那不是挺好的?这几天你就和他享受享受独处的时光,好好休息休息吧。

    “好?哪里好?那只是个复制品!我的苏木已经死了!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说句难听的,凉夜死了,我再给你复制出来,你会开心吗!”

    ……我倒是希望小凉也可以复制。

    通讯器那边醉恕这么嘀咕了一句,千裕也没心思追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向圣石宣战的事你也冷静点,其中利害我上次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要是再说,你就得烦了。这次我要说的是,按照我的计划和提案,圣石迟早会倒台。无论是通过战争手段,还是通过政治手段,只要他们倒台不就可以了吗?你想要复仇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至于犯人,我们肯定会帮你扣下,也肯定会判死刑,不会把他还回去。也算是给苏木和他的家属以及全体永夜军人一个交代了。不过你就别想用其他手段折磨他了。没有必要,而且还会引来舆论攻击,永夜都被你连累了。即便不考虑永夜,你现在被开除管理司,无限期停职,每天交停职检查,还被迫为此事在媒体面前公开道歉不就是你之前残忍折磨他造成的吗?已经一个月了,不要再那么冲动了。

    “……一个月,一个月你就让我忘记失去他的痛苦?一个月你就让我忘记他的鲜血溅了我满脸的感觉?不是你们爱的人死掉,你们当然能说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话!”

    我理解你,非常理解你,所以我说了我会保护你。可是只是我想保护你也没用啊,你也得配合我。你一直这个态度,这个想法,我怎么松口让你官复原职?永夜利益为重,个人利益应该给永夜利益让路。

    “这话,在你师父牺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给自己听?”

    ……我当时道歉了,甚至亲自上门向他致歉,还给他一家在永夜安排了工作,以我个人名义又赔给他十万。

    “……”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保护自己和周围人的同时还能报了仇才算得上是成功的复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下下策。

    “我知道了。我还是再停职一段时间吧。”

    嗯,不过我们也不会让你这么有能力的人一直在家里闲着,我们随时会叫你回来干活儿,你的假期且过且珍惜吧。至于苏木的事,就像你说的那样,苏木和他的确是不同的,苏木的确已经牺牲了,我也明白你一时间无法接受他的死,无法接受复制体。但是我觉得这都是那些事不关己看热闹的人才一直咬着的说法。你问问你自己,你不想像以前那样让他陪在你身边吗?不想要他回应你说的话吗?不想继续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吗?不想知道你说出一句话,做出一个表情,他会给你怎样的回应吗?不想拥有更多有他参与的回忆吗?

    “……”

    而且我听小赛说他是非常期待见到你,回到你身边的。不论你是否把他当做苏木本人,他都是和苏木一样把你当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如果你一直抗拒他,他是不是也会心痛难过?

    “可我……我答应过他,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和任何人在一起,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我答应他的,只守他一个人……”千裕又想起了那天圣议所前,他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苏木许下承诺的场景,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这话,你对他说说看吧,毕竟是同样的人,这件事问问他的想法是最好的。你不要把问题想得那么复杂,你喜欢他,对吧?如果你真的不想见他,不想和他在一起,你当时又为什么花了几千万让医疗司帮你做复制人?当然,这到底是你自己的事,还是要看你怎么想。你要说苏木本人就是死了,苏木的大脑已经死亡了,你对现在这个苏木全部的好,死去的苏木也完全无法感觉到我也没办法。可我只是认为把他当做苏木本人也完全没有关系。复制人技术也是一种医疗手段,就像移植手术一样,复制人技术只是把他的记忆,思维,人格保存在了新的身体里,换句话说,等于做了个全身移植手术。你能说因为你移植了别人的心脏,别人的肺,别人的肝,别人的肾,你就不是你自己而是捐赠人了吗?人是否还是他自己,我觉得并不是由他的身体的某一部分的来源决定的。我一直在跟我的士兵说,在你的战友被感染成了失去理智的智夜魔攻击我们的时候,即便他还活着,他实际上也已经死了,因为他的人格已经消失了。我认为界定一个人还是不是本人,还是否活着,应该以原本的人格是否还存在为标准。只要他身上还有苏木的人格在,在我眼里,他就是苏木。

    “谢谢你。”

    希望你多珍惜珍惜他。你也说了,他已经快不行了还拽着你的手,让你在他的伤口里找凶手的魔法残留,他是真的信任你,在乎你,怕你身陷险境。

    “我知道。”

    那你好好和他在一起吧。另外停职检查不用再写了。明天下午13点半总部极光会议室开会。关于圣石的事,你准备一下。

    “好。”

    那明天见。

    “明天见。”

    一听千裕挂断了通讯,苏木赶紧继续洗衣服。

    千裕果然很讨厌他。无论他多么努力,多么乖巧温顺,千裕都非常厌恶他。

    苏木洗完了衣服晾好,便打算回家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是带薪算出勤,但是结合医疗司的建议,管理司特许他暂时不必工作,每天上班时间到千裕那里报到,下班时间就可以回家了,连营房都不必回。永夜方面不仅是实际行动,就连面向公众也说了会承认苏木复制体在永夜将拥有等同于苏木本人的身份地位,承认苏木的复制体今后以苏木的身份继续苏木在永夜的工作,苏木的家人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愿意接受复制体的存在,会将复制体当做苏木本人对待。可即便永夜和家人都接受了他,认可了他,千裕也仍然不愿意接受他,甚至在被记者问及此事是表示关乎个人隐私,不便回答。

    这一切,苏木都看在眼里,前两天还因为对千裕的思念和喜欢而硬是留下来过夜,可今天,苏木终于忍不住了。他要回家。既然千裕这么厌恶他,他又何必赖在人家惹人讨厌。

    “司长,衣服洗完了,晾在浴室了。”苏木看了看茶几上随便扔着的三四个空易拉罐说,“您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时间长了会高血压的,对您身体也不好……”

    简直和苏木一模一样,就连语气都一样。

    司……长……

    苏木满脸是血地躺在自己面前叫着自己,看着自己,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和你有什么关系?!医疗司把你放在我这里是测试复制体的稳定性,别以为你就有权干涉我的生活了!测试期结束你就滚回去,离我远点!”千裕说着就把一个空易拉罐砸到了苏木的胸口上。

    易拉罐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苏木盯着那个易拉罐看了一会儿,蹲下来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自己对于千裕来说就像是这空易拉罐一样吧?不被需要,不被喜欢,随手就可以扔掉。

    “到下班时间了,属下就下班回家了。司长明天见。”苏木说完向他敬礼,转身想要离开,结果却被千裕吼住了。

    他要走了?

    这是以前的苏木绝对不会做的事。

    千裕猛然想起柒赛嘱咐他的话。

    复制体虽然和本体一模一样,但是复制体不是被编好程序的机器人,复制体也是人类,也会思考,也有感情,如果你因为介意他是复制人而疏远他,那时间久了,他也会疏远你,离开你,他并不会被灌输的苏木原本的记忆所束缚。

    “谁允许你回去的!你是我花了好几千万买下来的!我没让你走,你凭什么离开我的视线!”

    千裕并不想让自己走。

    也许只是他傲娇?之前不也是那么凶自己,侮辱自己吗?结果出事的时候还不是哭得一塌糊涂,连工作都不打算要了,为了自己把凶手整个胳膊都给刺烂了。

    “司长,您喜欢属下吗?属下想听实话……”

    “我喜欢的是苏木!不是你!”

    “属下就是苏木!”苏木攥紧了拳头大声向他强调着,“他是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望,带着想要再和您相见的愿望接受了复制的!属下可以断言,属下是带着他的祝福,在他的期望下来到这个世上的!属下对您的感情,丝毫不会比他对您的少,甚至因为您提供了全部资金复制了属下,属下会比他更爱您。但是如果您继续这样对待属下,属下就只有一样东西能交给您了。”

    “别跟我说这些!他临死前的痛苦你知道吗!他想要再见我一面却再也不能见到我的痛苦你明白吗!他所承受的那些痛苦,那些绝望,你尝过一点点吗!你还在这里恬不知耻地说你是带着他想要再见我的愿望被复制出来的。你是见到我了,他呢!他的眼睛看见我了吗!他的大脑里留下和我再次相见的这一幕了吗!他的心里感觉到幸福了吗!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是他想和我说的吗!只有你,只有你什么都没做……没经历过他童年的辛苦,他少年的努力,他大学的勤奋,他工作以后的艰难,你连一次他做过的训练都没有做,你就拥有了他奋斗了三十年才得到的一切!现在还企图拿到我对他的爱!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为我挡魔力束的是他!不是你!我爱的也是他,不是你!”

    他一再提起苏木和苏木的死,千裕终于忍无可忍,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傲娇啊。这个人,是真的讨厌自己。

    苏木打开了背包,取出一个和水笔长度粗细相等的透明塑料管。这是便携的药针一体注射器,只要将自带倾斜角度的针管头部抵在皮肤上,用力按下尾部的按钮,收在内部的针就会刺入皮肤,药液也会自行注入。就算是没有任何相关经验的小孩子也可以轻松自己完成注射,非常方便。

    柒赛在把他转交给千裕前把这东西给了他,告诉他,这是安乐死用的针剂。只需要一针,就可以在两分钟内毫无痛苦地死去。柒赛说,虽然苏木是人,是被大家认可的“苏木”,但是他终究是千裕出资制作的复制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千裕购买的一件“商品”,既然是商品,千裕作为购买者就拥有商品的处分权,永夜也不会追究。这个针剂就是“处分方法”,如果千裕不想要他了,只要给他注射一针就算是非常人道地处分了自己不需要的物品。柒赛让他亲自把这针剂交给千裕,因为这毕竟是用来决定他生死的东西。

    苏木当时还在想谁会把这种用来杀自己的东西交出去啊。不过现在,他觉得没关系了。如果自己作为千裕购买的物品对千裕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他的确是不必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上,就只是为了实现“苏木”的愿望,为了回应千裕的感情。

    “司长,这个给您。”苏木将针剂放到了茶几上。

    “什么东西?”千裕没好气地问了一句,拿起针管仔细看了看。

    永夜生物医疗司–人类复制工程项目团队专用–A00药剂–针管编号A00781395462

    只是凭着针管上刻着的这一排小字,千裕完全看不懂这到底是什么。

    “是愈极光让属下转交给您的。在您决定不再需要属下的时候,可以给属下注射这个。您不用负任何责任,完全是合法的。属下也不会感觉痛苦,而且愈极光说整个过程不会超过2分钟,非常快。”

    安乐死针剂。

    千裕听说过。医疗部队都会配备这种安乐死针剂,在无法救治并且等待完全死亡的过程非常痛苦的情况下,都是注射这种针剂来结束士兵的生命。

    这种东西给我算是怎么回事?就算我再不想见到他,我也不可能下得了手去杀了他,毕竟他和苏木一模一样。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你就不怕死?还敢把这东西给我?”

    “您若是真的不需要属下了,属下还能不能活着也不是属下能说了算的。如果一定要死,属下是肯定希望没有痛苦地死掉。所以属下觉得把它给您没有问题,符合属下的利益。”

    和苏木完全一样,机器人一样的无趣回答,机器人一样的毫无感情的思考方式,自己一脸无辜却能说出气死人的话。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注射!”千裕吼着,希望他能做出些不像苏木的回应。然而千裕一扭头,却看到了苏木一脸淡定地脱掉军装上衣外套,解开袖口的纽扣,挽起袖子,将左臂伸给他。

    “属下准备好了,您请。”

    有那么一瞬间,千裕气得是真的想给他一针。

    “你有病?你不怕我真的给你一针?”

    “您才是有病吧?要扎就快点。不扎就别虚张声势。”

    “你还敢跟我犟嘴?还敢骂我?”

    “属下不敢。但是请您快点,属下这么举着胳膊很累。”

    “你就这么举着吧。不是犟嘴吗。这是惩罚。保持这个姿势到明早我睡醒。”

    “是。”

    有毒吧?真的是机器人吧?也太无聊了,这个人。

    千裕看了看那管药。

    小赛不是疯了吧?还真的把这种东西给他?就不怕他拿来杀人?

    千裕拿起通讯器给柒赛发了信息。

    你怎么给那个复制人安乐死针剂?不危险吗?这东西不应该直接由你交给我吗?

    过了好一会儿,柒赛回了信息。

    他给你了吗?

    给了。

    那还行。这是我们的复制体人格情绪稳定性测试的环节之一。把能够轻易致人死亡的药剂给他,让他转交给你,看他会不会拿来杀人,看他会不会诚实的把药剂交给你。

    你这是拿我做实验?

    我们有安全措施。那针剂其实是葡萄糖液,就算注射了也没关系。编号A开头的针剂都是营养类的药剂。

    千裕想了想,那针管上好像还真的是A开头的编号。

    那你的测试完成了,这针剂我用了。

    好。记得把用过的针管还给我们司。

    行,明天我让他给你们送去。

    千裕放下了通讯器就开始拆针管的塑封。

    苏木在看到他拆塑封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都濒临崩溃。

    他不需要我,他要销毁我,他要杀了我。我又要死了。

    不要,不要死。我还有家人,我还想再多看看千裕,再多和千裕在一起几天……

    千裕拆掉了塑封,抓过苏木的胳膊,将针头顶在他的胳膊上。

    “不要!”

    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苏木一把打开了千裕的手,针管也被打掉在地。

    “哟?会反抗了?”千裕捡起了针管冷笑一声说,“我的苏木从来不会反抗我,不论我对他做什么。就这,你还想说你是他?你和他一样?我说最后一次,我爱的他,已经死了。你不要再试图接近我了,在我眼里,你和他是两个人。”

    被否定了,被指出和他的不同了。

    可是他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明明自己最想从他那里得到认可。

    苏木咬紧了嘴唇,纠结了好一阵,抢过千裕手里的针管,对着自己的胳膊扎了下去。完全没想到苏木会抢针管注射的千裕愣愣地看着苏木将整管葡萄糖液注射了进去,将针管扔进了垃圾桶。

    “这样的话,您是不是就无话可说了?属下和苏木,是同一个人。属下就是他。区别只有他的命是他自己的,是他自己决定保护您的,而属下,属下的命是您的,属下比他更爱您。”苏木说着垂下目光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针眼,“属下……属下是真的喜欢您。属下也死了,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就真的再也没有苏木了。如果这是您的愿望,尽管属下并不情愿,也会为您办到。这个愿望实现了的话,您,会过得比现在更开心更幸福吗?”

    “无聊。你真的是无趣透顶。”千裕说着又开了一罐啤酒喝了起来。这个到现在还满身药水味的复制人真是和苏木一样惹人讨厌。

    “别喝了!您闻闻您自己,满身的酒气!”苏木一把抢下他手里的啤酒,“今后没有属下照顾您了,您得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先把你自己身上的药水味弄掉再来说我吧!我这几天都快被你这药水味熏吐了。你没洗澡?”

    苏木赶紧闻了闻自己,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药水味。

    “属下每天都洗啊。是不是不能只用沐浴露冲澡啊?搓一搓,再泡个澡比较好?”苏木顿了顿,然后笑了笑,“您就将就将就吧。反正顶多也就两分钟,属下这药水味就不用熏着您了。”

    “……”

    气氛尴尬了起来。

    “属下是不是真的非常无趣?……属下去给您冲杯蜂蜜水。”苏木灰溜溜地跑去厨房冲蜂蜜水了。

    千裕看着他一路小跑,忍不住问他:“又不急,跑什么?”

    “只有两分钟,属下怕来不及。”苏木说着手脚麻利地帮千裕冲好了一杯蜂蜜水,“您来取一下吧。”

    “你不能帮我拿过来?”

    “……时间快到了,属下怕突然死掉摔了杯子。”苏木深深地低下了头,看着桌台上的蜂蜜水。

    千裕终于看不下去了,说:“你是不是傻?那针是葡萄糖液,你就是打一百针,等上二十年,你也不会死。”

    “诶?!”苏木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

    “所以把水拿过来,我要喝。”

    “……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