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门突然开了，我吓得赶紧收住了眼泪，跪好。 “主人。” “以后不要自己躲起来哭。要哭也来我怀里哭。”主人说着俯身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带我回了房间里。 “对不起！”我连忙跟他道歉。我不陪他睡，还跑到外面哭，他肯定会生气的！赶紧在他发火之前认错！ “不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要说有错，也是我有错。”主人在床边坐了下来，扶着我让我坐在他腿上。 “主人没错！我的主人从来就没错！”我搂住他的脖子，趴到他怀里说。 主人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汲，我爱你。” …… “……你不给我点回应吗？”主人等了几十秒，轻轻推开我问道。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问他：“您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我说，我爱你。”他非常郑重地重复了一遍，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 真是把自己哭晕了。本来就累，真不应该大半夜还哭。 我淡定地从他身上离开，下了床，离开房间重新坐回门口。 可能重新睡一下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缩紧身体，闭上眼。 “……回应都不给就又跑出来？”主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 “谢谢主人跑到我梦里来哄我。不过我知道这是梦，我不会认真的。我想办法弄醒自己，别干扰我。” “噗。你在干什么啊？这是梦？你说这是梦？”主人笑出了声，伸出手使劲地掐我的脸说。 “疼疼疼！别掐了！梦里也会疼的！主人也太坏了！白天让我疼，做梦也让我疼。疼多了可就没感觉了。”我赶紧推开了他的手说。 主人笑得说不出话，干脆回房间拿了个超大的毛毯出来，和我一起坐在地上，用毛毯把我和他一起裹住。 “您回去睡啊？这里多冷。” “你不是说是在做梦吗？做梦又不冷。” “……做梦也不行。心疼。您回去睡。” “你没有权利命令我，奴隶。” “行吧，随您。”我说着往他温暖的身体上靠了靠，闭眼睡觉。 “只有今天一晚，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他这么说着。 ……果然我是在做梦。这梦还挺真实的，我该不会是梦游了吧？要不明天早上让主人请个大夫给我看看？梦游可太吓人了。 不过就算是在梦里也好，过过嘴瘾。 “谏少卿？” “嗯。” “少卿。” “嗯。” “感觉您的名字比我的好听。” “可能大家都觉得别人的名字好听吧？我倒是觉得你的名字很特别。冻月，冰结皎月，坚硬，冰冷，洁白，明亮，这种感觉很特别。” “霜月不好听吗？” “霜给人感觉不如冻厚重结实。缺坚硬的感觉。感觉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寒或者冷呢？” “感觉不如冻的温度低，冰得彻底。” “那冰呢？” “冻带有动词词性，感觉冻更有感觉。” “唉，反正您就是喜欢这个字。” “小笨蛋，我是喜欢你啊。” “是吗？谢谢少卿。” “好冷淡啊。”他亲了一口我的头发，笑着说。 “就算我不冷淡又能怎么样。梦一醒来，你又不会知道我在做梦的时候听你说喜欢我，爱我，我是有多开心，多幸福。你又不会知道我是有多期待听到你说这话，不会真的说给我听。我知道你喜欢烟城，我比不上他，也不配知道你的名字，不配成为和你结婚的人。我只做个奴隶就心满意足了。你要是能一辈子不要别的奴隶，不离开我，也不和其他人结婚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也不强求别的了。”我吸了吸鼻子，使劲嗅了嗅他身上的橘子汽水味说，“不过这梦好真实啊，连味道都这么清晰？” “喜欢这味道？” “嗯。少卿的一切我都喜欢。” “如果你不是通缉犯，也许我现在就已经把名字告诉你，带你去结婚了。” “又和通缉犯没关系吧？你那时候可是说我没权利叫你的名字。那分明就是觉得我不配。我所有的科目里就语文最好着呢，这点理解能力还是有的。别骗我。”我说着又蹭了蹭他的肩膀，反正梦里他也不会打我。 “……那就是我还是放不下烟城。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甚至害怕最后我对你的喜欢会渐渐抹掉他在我心里的存在，害怕我的眼里，心里会变得全都是你，再也没有他。我不想忘掉他，感觉忘记他，就是对他的背叛。” “我又没逼你忘掉。有那么喜欢的人可真好。要是有人也能这么爱我就好了。醉恕哥那么爱凉夜哥，你那么爱烟城。就只有我，没人爱。只是个名字而已，你不让我叫，我不叫就是了，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都习惯了。你放心好了，等你不要我的那一天，我绝对不纠缠你。你现在给我的这些，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如果到了不得不分开的那天，你会怎么办？” “把全净土的辉晶碎掉，然后自杀呗。或者把东西给他，再见他和醉恕哥一面，然后自杀。反正我的使命和心愿都完成了。这样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也不要我了，我也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你死了，我就会找别的奴隶。你不怕吗？” “你都不要我了，还能记得这话？不用等我死，你就得找。”我笑着说。 “……你不想让我重新和你在一起吗？” “已经不爱我了，怎么可能再回来？” “可如果我还爱你呢？” “那你从一开始就不会离开我。” “离开你是为了保护你。” “……算了，这个问题的大前提就根本不存在。你又不爱我。连句爱我都不肯说。” “我刚才说了，说了两次。” “做梦不算。我自己的梦想做成什么样都能。我要是愿意，就算在梦里上了你也是有可能的。这能算数？” “……这不是做梦。” “怎么不是？先不说你可不可能说爱我，就凭允许我叫你少卿这件事就不可能。这要是现实，你不给我两巴掌就不错了，还让我叫你名字？” “……既然你觉得就是在做梦，你说出今天的时间，找到证明时间日期的东西。在梦里是无法确定时间的。如果找到了就不是在做梦。而且梦是可以控制的。你可以尝试控制点什么看看能不能达到你的想法。” 我迟疑了起来。 我清晰地记得今天是5月20号，因为我还在想主人会不会收到好多女孩子送的礼物。 不会吧？真的不是做梦？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屋里看了一眼屋里的挂钟。 5月20日，23点20分。 不不不，我不信。梦里是可以自由控制的，这个我知道。比如现在，我要吃抹茶冰淇淋！出来！ …… 紫米羹！ …… 火锅！ …… 都不出？ 我的脑袋嗡地一响。 完了，难道真的不是做梦？！ “还是做梦吗？”主人抱着毯子站在门口笑着问我。 我几乎是反射性地就跪了下来。我完蛋了。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我要死了！我绝对会被主人狠狠修理一顿！我不会直接被他赶出家门吧！ “主人……” 主人笑着把毯子收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我闭上了眼睛，害怕到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主人讨厌嫉妒心重的人，主人讨厌不听话还一堆意见的奴隶，我说的那些话肯定也让主人很不爽……别丢掉我，随便打随便骂，只要别丢掉我！求求老天了！快让他原谅我！ “汲，我爱你。” 主人将我抱上床，搂着我，说。 嗯？…… 我睁开眼看着他。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眼前的他非常温柔。 “相信我，这不是梦，我也没有骗你。我爱你。” 主人说着吻了上来。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脸上已经滚烫起来。 主人……说爱我了？ 这个吻结束之后，我立刻就问他：“您说的是真的？您再说一遍？我怕我听错了。” “好，那我再说一遍。这次仔细听。我，谏少卿，爱你，爱你汲冻月。”他黑曜石般纯黑的眸子注视着我，说道。 名字……连名字都告诉我了…… “主人……主人……我也爱您！我爱您！”我紧紧地抱住他，一时间想不到别的话的我激动得声音颤抖着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以后只要不是调教的时间，都可以叫我的名字，可以不对我用敬语。”他笑着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说。 “呜……少卿……”从未想过真的会有这一天到来的我直接哭了出来，“我是不是……我是不是算是你的男朋友了？……” “当然。等你可以公开露面了，我们就去结婚。” “可是……”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哪怕是一辈子。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许再说什么死和自杀了，不要再说你的人生没有意义了。还有我需要你，还有我在等你。”谏少卿说着温柔地帮我擦去脸上的泪水。 “可是我……可我已经是辉晶了……如果我不死，也没办法救他……” “我可以陪你。但是在那之前，先结婚。” “我要你活着！即便所有的辉晶都碎掉，你也未必就一定会……” “我说了，我陪你。我已经失去一次烟城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那这个给你！”我赶紧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背包，把已经被我用拘束金属包裹好的两块辉晶碎块交给他，“这个！你和二爷一人一个，随身带着，不要丢了，不要给其他人，这是护身符。只要贴身带着，就会很安全。等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会来找你和他要回来的。” “你已经给我过和少谦护身符了。” “啊？”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记得你给我的保证金吗？”谏少卿说，“人形辉晶的肉，生食可以拥有永生。我分给他了一半。” “……有这功效？”我惊讶地问道。 “嗯。一直有都这种传言。人形辉晶也是辉晶，但是又和普通辉晶不完全一样。生食不会产生排斥反应，虽然也无法成为辉晶，但是却也可以获得辉晶的一部分再生能力——体现在永生和细胞状态的维持上。”他解释说。 “……不，不，这个护身符不一样！”他说的那个和我说的这个完全不一样，我急切地向他解释，“我的肉也只是能给你永生，可这个不一样！你拿着就是了！一定要贴身带着！放在背包里没用，一定要带在身上！不能丢了，不许给别人！” “那好，我收着了。我会转交给他的。谢谢你。”谏少卿收下了辉晶块，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就好，这就安心了。 “那我也送点什么给你吧。”他想了想，拿出通讯器，翻了一会儿，找到一张照片给我看。是好多好多装在木盒里的五颜六色的石头。 “喜欢哪个？可以拿来做个项链什么的。” “可以做一对吗？”我兴奋地抬起头看着他问。 “当然可以啊。喜欢哪个？”他笑着凑过来和我一起看。 我低头看了看，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都好漂亮啊。透明的绿色石头看起来不错，那个蓝的也挺好看的，还有那个像星海一样的……不过还是纯黑色的这个最好！和少卿的眼睛是一个颜色！ “我要这个！”我给他指了指那块黑色的石头说。 “就要它了？不考虑考虑别的了？” “嗯！就要它了！和你的瞳色一样！”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说。 谏少卿笑着点点头：“那就它了。” 看着他在我旁边一脸认真地写备忘录，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小的时候我有凉夜哥，现在，我有他。无论何时，我都是被爱着的，都是在被眷顾着的。 “少卿，选择我，真的好吗？” “嗯？”他笑着看向我。 “……我是通缉犯。亲手杀过很多人，也害死过很多人……” “我爱的是人，不是正义。”他立刻打断了我的话，说道。 “可我那么残忍……”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破坏辉晶？” “……”我垂下目光思考了片刻说，“那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好，我答应你。” “……我哥哥得了一种病，只剩四年了。只有把所有的辉晶粉碎才能救他。或者，击碎辉晶，取碎块给他植入，让他和辉晶融合才有可能会治好，可这种方法并不安全，如果融合失败，他当场就会死。” 他顿了顿，问：“总长吗？” “嗯。”我点点头，“还有在圣石……只是为了通过安全验证，我就砍掉了守卫的手，挖出了他们的眼球……” “嗯。”他点头。 “我知道辉晶粉碎会死很多人，可我还是那么做了。为了我自己的愿望。” “嗯。” “为了救凉夜哥，我今后也会一直这样做下去，直到我死，或者净土不复存在。” “嗯。” 少卿只是点头和应声，再没其他的表示。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我垂下目光问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然后呢？” “你知道你做的是错事，知道你自己的行为非常残忍吗？”他问。 我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人会原谅你，知道没有人会因为你可怜，因为你对你哥哥的爱就谅解你吗？” “我知道。” “你知道即便你对我坦白了你做的这些事和你做这些的理由，你也不可能得到我的认可和同情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些？” 他的话噎住了我。是啊，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作为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我是绝对不会对你的行为表示支持和认可的。我没有向永夜举报你，我和你在一起，提供给你生活的必要条件，也并不是为了帮助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需求，为了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这么做的。我希望你能停手，不要再继续做下去了。” 我知道我做的事不可原谅，也罪大恶极。我非常清楚。 “我只是想告诉您。想让您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要抛弃我，就趁现在。不要以后再来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之类的伤害我的话。我爱您，想和您在一起，也想让您知道我的一切，让您了解我……” “过度坦白不是好事。了解，我也只需要了解你在我面前是怎样的人就可以了。不需要让我了解到我不会接触的那面。过犹不及。” 他的话让我羞愧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对于我，你有想知道的吗？” “主人……是怎么看我的？会讨厌我吗？比如……我刚才告诉您的事，比如我不是白纸，比如我在您面前总是欲求不满的那个样子……”我越说越没底气，好害怕他会说他讨厌我，好害怕被他讨厌。 主人轻轻扶着我的脑袋，亲了一口。 “我爱你。我不希望你做错事，可我对你的爱和你所做的事正义与否无关。我是喜欢白纸，可我更喜欢你。你对我来说非常干净。你的欲求不满是我喜欢的，是我想要的样子。那样的你很诱人，很惹人怜爱，我很喜欢。但是有一点，以后不要再故意做这些来转移话题了。想对我说什么，你可以大胆地对我说，不必压抑自己。我是你的主人，但我是凡事可以商量的主人。只要你愿意服从我的决定，我也愿意和你商量——比如你今天要求我给你更多的调教。” 太好了！主人没有讨厌我！ “那主人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呀？这么有钱？”我兴奋地问他，往他身上蹭了蹭，挨着他。 “做干扰器的。”这一次，主人非常爽快地给了我回答，“做军用和民用干扰器的。净土使用的干扰器有一半都是我们公司的。” 怪不得……怪不得他给自己的别墅装了那么多的干扰器。原来是自家产品……自家产品不花钱的是吗？想装多少装多少。 “……这么说来，我之前在辉晶保管室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您公司生产的干扰器？……” 主人看着一副想要兴师问罪架势的我，笑了一声说：“圣石那边用的可不是我们供应的。他们的官方采购合作公司是他们自家的企业。我家是拿了永夜的编外人员身份，军用产品理论上专供永夜的。” 我本想问问他，他们的干扰器都有什么突破点，但是刚要开口，就被我自己憋了回去——这是在为难他。 “那主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主奴的啊？”我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大学快毕业吧。去家里公司上班的时候，有个员工来问我能不能帮他搞张会员卡。”主人说，“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家里还有那种产业。” “会员卡很难办吗？” “也不算太难办。如果有会员介绍的话，外吧会员交十万押金就可以了。没有会员介绍的话，外吧会员押金五十万。内吧会员需要外吧会员身份和6个月内累计一百万的累计消费，再加一百万押金。退会的时候押金会全额返还。简单点来说，只要有钱就可以了。” “……太粗暴简单了吧？就不怕有砸场子的吗？” “我们有资格审核，办卡一般都是三天后取卡。这三天里，我们会把人查清楚。有问题的就会拒绝办理或者只办外吧会员。” 我点点头：“那主人是一开始就去的上次那个酒吧？” “不是，第一次去的是异性吧。帮员工办卡。”主人说，“我顺便就进去看了看。” “在里面玩了吗？” “嗯。”主人点了点头。 “没收个女奴？”我追问。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就是单纯进去看看。里面有个常客，看出来我是谏家的人了，就把他的奴隶借我，教我玩了一会儿。” “好玩吗？”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兴奋地晃着两条腿，不停地问他。 主人看了我一眼，说：“……你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 “唔……我就是好奇……”我红着脸低下头说。 “是好玩。”主人给出了回答。 “那……睡了吗？” “没有。他只是借我玩，不能睡，而且我也不是很想睡。我玩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跟我说我家还有个男男吧，我就直接去那个吧了。”主人说。 “然后？” “然后就遇见烟城了。” 烟城！ “怎么认识的？”我赶紧问他。 “他当时在外吧喝酒，外吧人有点多，我就跟他凑了一桌。他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我和他们不一样了。他问我这酒吧是不是我家开的。我说是。他就问我我喜欢喝哪款酒。我俩就开始讨论酒了。他知道得很多，我俩聊了很久。最后他问我知不知道这酒吧到底是做什么的，问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在外吧喝两杯酒的吗。我就把这问题抛回去了。他也没卖关子，直接跟我说他是来这里找个主人的。可惜内吧会员资格很麻烦，他这几天就只能蹲在外吧先消费满一百万。他说要是我不介意的话，这几天有时间就都去陪他，他请客，两个人还能快点达到累计消费要求。他说他这几天就差扫菜单，打包回家了，每天胖一斤才消费了五十几万。”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这么急着进去啊？他可真好玩。” “是啊，我也觉得他有趣。所以我就说我今天可以破例带他进去一次看看里面。我俩就一起进去了。他进去走了一圈就出来了。我问他好不容易进来一次，不多待一会儿吗。他说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有点接受不了。”主人说，“我问他他想的是什么样的。他说他想的是大家穿戴整齐，一位主人和一位奴隶坐在一起喝酒，谈情说爱，虽然身份地位不平等，但是会看得出来主人对奴隶的爱和尊重。”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小声嘟囔了一句表示赞同。 主人笑了一声说：“所以我说你和他都很单纯，很干净。不过就算他有点失望，他也还是拜托我有时间去陪他凑累计消费。我俩就经常在一起喝酒吃饭。然后有一天，他说他的累计消费够了，他可以办内吧会员了。我就问他他之前不是不太能接受内吧的情况吗。他说他想了很久，也算想明白了。既然想要主人，作为人数本来就多于主方的奴隶，他要是挑剔那么多，肯定是找不到主人的。他问我三天后他的卡办下来，我能不能陪他进内吧，他说他还是有点害怕，有阴影。也不是什么麻烦事，而且这么多天了，我跟他也都熟了，我就答应了。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又是白纸，而且看起来又是那种干净单纯的新手奴隶，我陪他去的第一天，他就被一个主人看中了。他说他还挺满意那个主人的。那个主人三十刚出头，长得还不错，也很有钱，最重要的是那个主人是一对一，不是那种喜欢玩np和一主多奴的，他很满意这点。” 是不错，我也不喜欢一主多奴的，只是看着就觉得难受，np我就更接受不了了。 “那烟城跟着那个主人还挺好的？”我问道——因为我总觉得要是真的那么好，估计也不会轮到谏少卿什么事了吧？ 主人点了点头：“实际情况我不清楚，只不过每次我去吧里玩的时候碰见他，他都跟他的主人挺恩爱的样子。我问他，他也说他的主人对他非常好，对他很温柔。他还问我最近总来酒吧是不是也对男男主奴感兴趣了，我要是想做奴方，他认识个主方挺好的，可以介绍给我。我就跟他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就是玩主奴也是当主方的。我看虽然他一开始还挺抗拒内吧的，但现在过得也挺好的，也就没再多关注他了。有时间就去内吧跟着那些老手主方学怎么玩主奴游戏。直到有一天，我看见烟城一个人在内吧吧台喝多了，趴在吧台上灌自己酒，还有几个人想捡尸，烟城还没彻底失去意识，却也任那几个人把他拖走。我就去把他们拦了下来。烟城看见是我，扑到我身上就开始哭。我看烟城状况不太对，就把他带到楼上我的房间了。” “他主人呢？” “不知道。”主人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烟城一进屋就哭着问我我玩不玩主奴游戏，他给我当奴隶，我要是喜欢一对多也没关系，只要我不嫌弃他，他没有任何要求。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我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被他主人解除关系了。他主人要他去陪客户，他不想去，就先被主人虐待了一番，后来主人又跟他保证就这一次，他最后不得不去陪了。结果，半个月还不到，他的主人又让他去陪客户。他怕主人又虐待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可最后他还是忍受不了，把主人的客户按在床上揍了一顿，导致他主人直接废了一批订单。他主人非常生气，直接就跟他解除了主奴关系。”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烟城和我不一样，我是为了活着，不得不接受一切，但烟城只是想要个主人，完全没必要强迫自己去陪别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结果他却一次又一次被主人送去借给别人睡，他肯定会想要反抗。 “我那时候是没想过收奴隶的。毕竟收奴隶要准备很多东西，最少也得有个像样的调教室。所以我就拒绝他了。他一听就哭得更厉害了。说我是不是嫌弃他脏，嫌弃他不是白纸了，不肯要他。还是觉得他不肯听主人的话去陪别人，很麻烦才不要他的。他说只要我肯收留他，要他做什么都行，不论是陪客户还是np，他都愿意乖乖接受。他甚至为了让我收留他，还直接脱了衣服上了我的床求我上他。太可怜了，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那么单纯，那么干净的人。” “然后您就……？”我问。 “嗯。”主人点点头，“第二天早上起来，他早就把房间收拾好了，自己也洗干净了，甚至连早餐都帮我订好了。他怕我睡了一晚就反悔，一口一个主人地叫着，帮我做了所有的事，甚至伺候我洗澡穿衣。早饭吃完，我要去上班，他堵着我一定要我再上他一次才肯放我走。他很怕我会不认账，又不好意思开口索要我的联系方式，所以他下了班就在外吧等我。我刚好那天加班，挺晚才下班，到了酒吧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虽然我觉得他未必会在，不过我怕他真的一直等我，所以还是去看了一眼他到底还在不在。结果我到了，发现他还在等我，一看我来了，他就扑到我身上，一个劲地叫我主人。” “主人主人！您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没的？”我赶紧打断他问道。 “……那天晚上跟烟城。” 呜！真好。第一次是和互相喜欢的人。 “您和烟城谁大啊？” “他比我大，大两岁。” “那后来您和他呢？” “后来我就把他带回家了。我那个时候还没继承家业，也没有这么大的别墅，就只在我工作的家里的分公司附近有个两百平方米的双层公寓。没有专门的调教室，我也没有几百万的零花钱给他，他也从没计较过。每天下班他都回我那里。他就那么以奴隶的身份和我在一起，陪我继承了家业，搬进了别墅，五年的时光。” 主人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他们是真的相爱。直到现在，主人也很爱烟城。正如二爷所说，我的确替代不了烟城。 “主人……我对您来说，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的问题让主人盯着我看了很久。我苦笑了一下说：“心里全是他的您，还能装得下我吗？” “你是你，他是他。他已经不在了，我现在爱的是你。” 这样敷衍的回答让我再也无法把那些话憋在心里。 “因为我是通缉犯，因为我是总长的弟弟，我作为奴隶被您驯服会给您快感。所以您选择了我。因为我和烟城一样，无论如何都会爱您，您在我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所以您喜欢了我。从一开始，我这个人本身就没入过您的眼。”我本想笑着说出这些的，可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我也想过很多次，我这样的人，我这种再普通不过的人凭什么被其他人爱？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对我亲近。您也是一样。而且您喜欢的只是我身上和烟城相似的那部分吧。除此之外，属于我自己的那些，您从没喜欢过。我可以接受以身份为起因的亲近，也可以接受因相似而产生的感情，可我不能接受属于我自己的那部分没有一处是被您爱……” “我爱的是你的全部……” “你爱的是烟城的全部！我杀人的样子你喜欢吗！我为了苟活下去，去卖身，来给你这样的富贵人家当性奴的样子你喜欢吗！被初恋骗了感情，骗了身体，羡慕着永夜二长的爱情，却卑微得不敢奢求的样子你喜欢吗！想着今后只要是诚实待我，能接受我肮脏身体的人，我就会无条件爱他，对他好的狼狈样子，你喜欢吗！这么不堪的我！你喜欢吗！你根本不喜欢！你喜欢的就只是我和烟城相像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主人平静地打断了一边哭一边吼他的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能一个人为了亲哥扛下这么多，不惜成为通缉犯，毁掉自己人生的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可以认清自己，认清现实，头脑清晰的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认定身体关系要有爱，有感情才是干净快乐的你？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情全部不加掩饰地写在脸上的你？你和烟城的相似只是一个开端，不是全部。你也对自己有点自信。你没有那么不堪。不存在任何值得人喜欢的优点的人本身就不可能存在。” 我收住了眼泪，注视着他纯黑的眼眸，声音颤抖着问：“真的吗？主人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的吗？” “是的。” “我……不是烟城的替代品吗？” “当然不是。你和他不一样，替代不了，你也不必替代。” “主人……” 我紧紧抱住了他，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他身体的实感，我才敢相信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这么完美的主人，我那么喜欢的主人，是真的喜欢我……我有了像醉恕哥那样的男朋友，有了像醉恕哥那样的爱情！那是我做梦都想得到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结婚的时候，改个名字吧？跟我的姓，或者用你自己的姓都好。我觉得有比你现在的名字更适合你的字。改个名字，算是你人生的新的开始。” “什么名字？”我好奇地抬起头问他。 主人轻声念道：“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