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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方式

    当一切沉寂下来,这片刻的安静也是诡异的。聂慎童只管坐在地上,直觉得浑身酸麻了才站起来。是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慢腾腾走出去,从长廊上往下看,楼下只剩着几人在收拾残局,保姆们正提着水桶抹布在擦拭客厅中央的地砖,互相观望着,却连窃窃私语也不敢。

    看这样子,这是谁摔了,还是谁死了?聂之鹤怕是死不了,要是童千雪死了,也足够聂之鹤懊恼伤心了。

    不管是谁,都让他心中有了一丝愉悦。聂慎童只管下楼去,保姆们看到他全都不敢说话,管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几乎快没了活人气。

    到了晚上管家才回来了,聂慎童像没事人似的吃着晚饭,管家看到他平安先是舒了一口气,可又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似乎有话想说。聂慎童也压根不觉,就连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问,其他人是生是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之后几天总算是安静了,只有谢婉莹打过几个电话来,电话里同样是有口难开,要不就是哭,就连想问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说不清楚。聂慎童才懒的理她,一听她哭就立刻把电话挂了,心里还有几分着急,搞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谁死了,好歹把话说清楚再哭。

    论是聂家如何的闹,新年还是热热闹闹的来临了,别墅里的保姆们大多请了假回去,聂慎童越发的觉得冷清无聊,呆的烦闷,难得有心想出去玩一玩,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总共就认识那么几个人,难道去加拿大吗,他可不想看到薛如意。

    想了半天,记得老管家临走前是留了本联络簿给他的,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聂慎童从床头柜里找出那个本子来,就逐一翻开来看。也如老管家说的,韩思唤的联系方式是记的最详细的,地址,电话,邮箱全部都有。本子上竟还有他上学时的几个同学,早就不来往了,不过以前过节时家长们互相送过礼,老管家觉得还能联系,都给记下来了。是真的怕他孤单啊。

    聂慎童哭笑不得,继续往后翻,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看过那么多名字,直到“深圳蒋家”四个字印入眼帘,直让他当场呆住,满心都是触动。

    只有等聂同泽走后,曾经的事才记得那么清楚。他那样斤斤计较,聂同泽无论给谁花钱他必须都得知道。从前只要逢年过年,聂同泽一定都会让人挑好礼物送到深圳去,只有对着他们聂慎童从来不会多说什么。聂同泽活着的时候牢记得这份恩,十几年来都不曾忘记,只有到了聂慎童这里,是全然没继承这份人情。

    聂慎童想,也许全世界能理解他的,只有这对父子了。

    于漫无目的中忽然就寻到了一个目标,聂慎童带上联络簿,匆匆收拾了几套衣服,随后就下楼去。让人叫了司机过来,把本子上的地址指给他看,他现在就想去。

    司机也有些吃惊,大少爷竟然想出门了?他都多少年没出去过了,现在过年的时候要出门,还一去就是深圳这么远?

    大少爷开口了,司机也没什么话语权,说着去准备车,去车库之前先通知了管家,他只在外面等着。

    聂慎童正坐在客厅里,握着手机去打蒋家的那串号码,可一听,都提示是空号了。这么多年,早就换号了。他还在琢磨,管家也进来了,拿捏着语气道:“大少爷,你准备出远门吗?”

    聂慎童抬头看他一眼,“你不让我走吗?”

    管家顿了一下,这才道:“要出门之前,你能去医院看一看二少爷吗?”

    聂慎童敏感的捕捉到关键词,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他怎么了?”

    “上一次。”管家欲言又止的,“童女士冲到走廊上,她的情绪很激动,二少爷怕出意外一直拦着她,可是二少爷到底喝了酒,又急着过来,在拉扯时候他一下就从楼上摔了下去。人当时就晕了,幸好救护车来的快,才保住了命。”

    聂慎童惊愕不已,当时的情况竟然是这样?他一直只当是童千雪冲动的送了命,没想到竟然是聂之鹤!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那一层楼梯,从那上面摔下来,不死也得残。

    果然听管家又说:“二少爷摔断了腿骨,很严重,现在还在医院里养伤,你能去看看他吗?”

    去,怎么能不去!聂慎童光是想象他躺在病床上吊着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了,终于也能等到聂之鹤伤残虚弱的样子,他必须得去看。

    当即就让司机提了行李跟他走,先去医院看过聂之鹤的丧气样子再说。

    管家看他真的要去,觉得还挺得意,马上就给聂之鹤去了电话。

    聂慎童的原计划不变,就是在去深圳之前要先看一看聂之鹤的笑话,去医院的路上还挺迫不及待的。就是不知道另外两个女人在不在,他可不想看到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到了医院说清来意,马上就有人带着他们去病房。司机在外面等着,只有聂慎童兴致勃勃的,一个劲的在心里揣测聂之鹤的凄惨样子。

    到了楼上的独立病房,看周围没什么人,聂慎童才放下心。领他来的那人把他带到病房门口,示意他聂之鹤就在里面。

    聂慎童直接推门进去,病房里大的很空旷,虽然什么都有可也挡不住那股刺目的白,若有若无的消毒水还飘荡在空中。一想到这是医院,只让人心里难受。

    聂之鹤果然就如他想的一样,正窝囊的躺在病床上,一条腿硬邦邦的露在外头,裹在外面的那层是不是叫石膏?

    看到聂慎童的瞬间,聂之鹤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迸裂而出的欣喜。管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根本不信,但还是期待的派人在医院门口守着,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看他的脸色还是一样,看来这些天也没多烦心,没受苦就好。

    聂慎童幸灾乐祸的把他从上到下的打量,颇是好笑,“看看你这副死狗样子。”

    聂之鹤正撑着床想坐起来,听了这话也只能笑,“难得见我这副样子,你多看几眼,让你高兴高兴。”

    真的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虚弱的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脸色又苍白,床边还放着输液的架子。聂慎童恶劣猜测他这副模样该怎么去洗手间,吊着条腿,路都不好走,那模样该有多好笑。

    本来打算奚落他一番就走,现在竟然还舍不得了,聂慎童真想唾他,“这么高都没摔死你,真是祸害遗千年。”

    聂之鹤坐稳了才笑着回敬,“我和你都是祸害,所以我们能活的长久。”

    聂慎童被堵了一下,心中生气,他本来就是来奚落人的,恶狠狠道:“你再敢说,我拿开水烫你。”

    聂之鹤脸色一变,五官怪异的都快扭曲了,眼看聂慎童还是那样气鼓鼓的,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么欢愉的大笑,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他一手捂住胸口,笑的直打颤。聂慎童一看他这样,当即也羞窘,气的不行,“闭嘴,你闭嘴,不准笑!”

    可完全没用,看聂之鹤笑的欢愉,他气狠了真四处寻找什么东西,就要往聂之鹤身上砸。

    结果才刚冲上去,马上就被聂之鹤擒住双手,一把按翻到自己腿上。

    就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聂之鹤的脸凑的那么近,几乎贴上了他的鼻尖。聂慎童还仰倒着,被按的动弹不得,炙热的呼吸喷吐在他唇边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一把将人推开,甩手就给了聂之鹤一个耳光。

    他猛地后退,气的怒目圆瞪。聂之鹤被打了也不觉得疼,反倒还一脸满足,又往前坐了坐,“童童,过来好不好。”

    看他期待的伸着双手,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就让聂慎童反胃,顿时什么看好戏的心思也没了,心里腻烦,转过身就走。

    门一开,就想着早些出发去深圳,聂慎童心里憋闷的很,冲出来走的又快又急。忽然就听到背后一个重声,像什么被撞开的闷响。

    聂慎童被激得心口一窒,回过头只看到聂之鹤趴在地上,扶着门正要爬起来。他似乎也在怔愣,连站了几下都站不起来,直懊恼的一把捶在地上,旁边的人就要上来扶他,也被聂之鹤推开了。

    他一抬头,只牢牢看着聂慎童的方向,目光中竟像透着无限的渴望。可聂慎童也只是皱眉,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了。

    聂慎童心里也不觉得爽快了,就想赶紧走,背后跌跌撞撞的不断碰撞的声音,他知道是聂之鹤在追他,他一声声的唤着“童童”,终于被追上了,两条手臂从背后把他一把抱住,焦灼的呼吸喷在耳侧,不忍又不舍,“童童,童童……”

    聂慎童一挣他,他可不想在医院被人看好戏,“放开。”

    “童童。”聂之鹤说话的声音明显在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摔下去的时候,就那么几秒……我想的,却是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聂慎童不想听,只抓住那两条手臂用力的扯。

    聂之鹤埋在他肩头,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聂慎童的气息,“童童,你看我一眼好不好……这几天我真的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我们都忘了……你试着看看我好不好?”

    聂慎童是真吃惊了,怎么这一摔真把聂之鹤的脑子摔出毛病了?

    他被按着转过身来,看聂之鹤的表情仿佛真是炽烈的心诚,“从小你就不准任何人爱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现在我来爱你,有什么不可以!”

    他握住聂慎童一只手贴在唇边,却有不甘心的渴望,“如果是我不懂,现在你教我。”

    只被握住一只手都让他觉得难受,聂慎童只把手抽回去,还是无情,“你这种人,活该没人爱。小时候没有,现在也没有。”

    聂之鹤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阴影迅速的笼罩上来,他仿佛回到了不曾有过的执拗的少年时,硬压着聂慎童不让他走,恨的绝望,“我只是用了跟父亲一样的方式,为什么你可以接受父亲,却不能接受我?”

    这句话终于彻底惹恼了聂慎童,怒火直烧遍了全身,焚的心脏抽疼。他竟然也敢拿自己和爸爸相提并论,竟敢说他是在模仿爸爸的方式,他怎么敢!

    怒火积攒了力气,聂慎童恨的无处宣泄,在聂之鹤的手再次抚过来时,就着他的虎口一口咬住,死死的咬住皮肉,就差给咬穿了。聂之鹤只看着,疼的全身都在发抖,目中也尽是悲凉。

    聂慎童尝到他的血才放开,从他的怀中抽身,“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