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演
“没事吧?”弓旭奇怪地看他了一眼。 血腥味的确很浓,可是作为医师的话,整日里与这些打交道也不会对这味儿太敏感吧? 弓旭看着变了脸色的桑乌,有些后悔自己把他带过来了,心里也不免得升起几分失望。 桑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迈步走进来,顺手关上门,“没事。” 他倒不是因为血腥味,而是空气里另一种熟悉的气味直接就将他的记忆拉回到了五年前,一时间也没顾得上控制表情。 “不要勉强。”弓旭虽然因为桑乌的表现有些怀疑,却还顾念着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没什么好勉强的,小事而已。”桑乌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还是有些不方便。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条红绳,随意将头发绑了一下,便凑近到那两个昏迷过去的伤员身边。 现在临近中午,昨夜受的伤,兽人这样强健的体魄,按理来说是不会这么快昏迷。 不是失血过多。 桑乌检查了一下伤口,用指尖沾了一点发黑的血液凑近闻了闻,浓烈的腥臭,还有点海鲜般的咸味,“武器上涂毒了。” 倒是那些家伙惯用的卑鄙手段。 “毒!”弓旭面色沉下去,有些担忧地开口,“那能解吗?” “小问题。”桑乌心不在焉地嘀咕一声,“你让人去我家,给狗窝里那条狗说让他把‘叁拾壹’拿过来。” “……狗?”弓旭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桑乌没有理会他,转身去查看另一个伤在肚子上的重伤人员了。 伤口很深,肠子都爆了出来,也就是兽人体魄强健,生命力太顽强,这时候才吊着一口气,不过因为昏迷,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桑乌迟疑了几秒,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手上多出来一个竹筒,是上午用来装灵液的。 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出去。 一个普通兽人的性命和有价无市的救命灵液相比,孰轻孰重谁都可以分辨出来。 可是看在长葛部落收留了他这么久的情分上,桑乌还是拿了出来。 “怎么还傻站在这儿?”桑乌余光瞥到旁边的弓旭,语气有些严厉起来,“快去啊!再晚点,我可没自信再把人完好救回来了。” “啊……哦!”弓旭反应过来,出门要吩咐守卫的兽人去拿药,思考了一下,桑乌说出来的话可不寻常,就连他自己听了也对桑乌的身份感到怀疑,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再牵连其他了。 弓旭亲自去拿药,守卫的兽人往屋里好奇地看了一眼。 “刚才谁出去了?是弓旭吗?” 突然出现的问话让守卫的兽人吓了一跳,连忙看去。 “是刑厌啊,你怎么过来了?首领不是让你待在屋里不要出门吗。”守卫立刻紧张起来,忙把刑厌拉进来屋子,像是屋外有什么洪水猛兽下一刻就要夺走刑厌的性命。 刑厌是首领的儿子,作为唯一的孩子相当受宠,因为是个漂亮雌性,首领甚至怀疑昨晚上袭击的神秘人就是为了刑厌来的,所以才勒令刑厌好好呆在家里不许出去。 不过刑厌也是闲不住的人,首领关得住他的人关不住他的心,趁着守卫不注意就溜了出来。 “我来看看他们,有好转吗?”刑厌直接转移话题。 守卫的脸色沮丧了一些,摇摇头,“没有,比昨晚上更严重了。” “不过队长刚才把医师带过来了。”守卫提起些精神。 刑厌眨了下眼睛,顿时来了兴趣,“医师?雌性还是雄性?长得好看吗?” “……?”守卫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正常人听见医师不都该问对方专业方面的问题的吗,为什么刑厌的关注点这么奇怪? “咳!”刑厌被看得不好意思地干咳一下,“我只是好奇,早就听说咱们部落里有这么一位医师,还是城里来的,你知道的,我父亲对我保护欲过盛了,我都没有去过城里。” 守卫理解地点点头,如果不是知道两人是亲父子,大家都要开始怀疑首领和刑厌之间是不是有些奇怪的关系。 “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应该是个雄性吧。”守卫分辨了一下,桑乌进来的时候,身上的确没有雌性那种吸引雄性的气味,“他还在里面,你要不自己进去看看?” “好!”刑厌眼睛一亮。 “不要打扰他!”守卫提醒着。 刑厌连连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桑乌将伤在肚子上的兽人伤口处理了一下,沾了一手的血污,一边感叹小部落的医疗真是落后,好歹把肠子给人塞回去啊,这种事情都要等着医师亲自动手吗?没点常识。 “回来了?”桑乌听见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这么快?” 转头看去却发现门口是位陌生人。 雌性。 个子不高,看似无害,眼眸深处却隐藏着黑暗,和自己对视上的时候友好地笑了笑,伸出手似乎要和他打招呼。 桑乌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表面纯真的雌性,实际上还没有弓旭来得淳朴。 “这里全是血腥,正常雌性都会吓到。”桑乌毫不留情地戳穿刑厌的伪装。 刑厌有点惊讶地眨了下眼睛,“是这样么,那我记住了,下次一定。” 他面上笑吟吟地靠过来,“他们还好吗?” “死不了。”桑乌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拖了个椅子坐下来休息,用沾湿的白布擦拭着手上的污浊。 “那……”刑厌像是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好奇,绕着那昏迷过去的三个兽人转圈查看,“你能解开他们中的毒?” “嗯。”桑乌应了一声,总算是有点认真起来,视线落在了刑厌身上,重新审视他,“你下的?” 毕竟就连弓旭,也是桑乌说这是毒之后才知道的,没理由刑厌这么个雌性就知道,除非这是凶手。 刑厌唇边的笑意愈发夸张,只是唇角勾起,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眉眼间没有笑容,诡异可怖得让人看去就后背起了冷汗。 桑乌对此无动于衷,还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可能是昨晚上奋斗得太晚了,这时候有些睡眠不足,早点结束了回去睡午觉吧。 话说,难怪昨晚上他和贺巡那么大动静却都没人再过来打扰,原来是首领这儿出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刑厌对他更加感兴趣了,“你是雌性还是雄性?我怎么看不出来?” 桑乌低着头认真擦拭着自己的手指,觉得很无聊,在小部落里卷入争斗,对方还问他是雌性雄性的,这简直就相当于是满级大号误闯新手村,然后一个穿着白板装备的问他身上闪闪发光的橙装是哪个铁匠铺打造的。 “呃唔……!” 桑乌听见兽人痛苦的闷哼,抬起头看去,发现刑厌正用脚踩着兽人的伤口,用力的碾压让乌黑的鲜血往外涌出,兽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 “……”桑乌面不改色地换了个坐姿,看戏的态度相当明显。 “这可是你的病人,你不阻止我?”刑厌颇有点蓄力满满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桑乌摆了下手,表示‘请君自便’。 “……”刑厌反倒是停下来了,蹲下身去用手指戳了戳兽人的伤口,“你要怎么解毒?” 桑乌瞥了他一眼,眼里明显的鄙视让刑厌愣了下。 刑厌笑起来,“也是,你和我说的话,那你也太白痴了。” 他骂我,我能杀了他吗? “……”桑乌翘起二郎腿,眯着眼思绪飘远,换做是从前,刑厌从进来时候敢站在他面前就该死了无数遍了。 啧啧,人果然是会变的。 难道是因为人老了,对年轻人的容忍程度就提高了? “你真的是医师吗?不会是哪儿来的骗子吧?”刑厌对桑乌的多番挑衅突然中止,他像是被推倒一般突然摔倒在地。 摔得挺重,‘嘭’的一声让桑乌听着都替他感觉疼。 刑厌表演得很投入,眼神惊惧地望着桑乌,缩着腿用双手护住身体,“不、不要杀我呜呜呜!” 房间门被突然推开,弓旭和守卫兽人都冲了进来,守卫兽人立刻将刑厌护在身后,戒备地四处张望,弓旭则有些眼神复杂地看向两人。 桑乌顶着三人的视线从容起身,目光怜悯地扫过刑厌。 刑厌脸色涨红,因为愤怒。 桑乌这样的眼神,让他就像是小丑一样难堪。 除了守卫,弓旭并没有像是刑厌想象中的那么被欺骗。 这两人的关系比自己想的要更亲密?弓旭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他?分明是个外来的医师! 桑乌盯了他一会儿,嗤笑了一声,“无聊。”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指,下巴冲着弓旭那边扬了一下,“‘叁拾壹’带来了?给我。” 弓旭迟缓地反应了一下,才将手里拎着的小狗往桑乌那边递过去。 “……”桑乌看着弓旭。 弓旭解释道,“因为你家的小狗怎么也不肯把东西交出来,所以我把他也带过来了,应该……不影响吧?” “汪!”小狗被拎着后颈肉,短小的四肢在空中划动,样子兴奋地叫了声。 桑乌摘下套在小狗腿上戒指一般的东西,自然地吩咐着,“清场。” 分明只是平淡的语句,习惯处于高位人的气场却将不大的房间铺满,空气似乎都一瞬间凝滞。 还嘤嘤假哭着的刑厌吓得打了个哭嗝,眼睛明亮地看着桑乌,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守卫兽人护着刑厌出去了,弓旭跟着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被放在地上的小狗兴奋地转圈圈,“血的味道!还有那种毒药的气息,他们是和你对上了?给你下战书?找过来得还挺快。” 桑乌将戒指戴在了右手食指上,平平无奇像是个生锈铁圈的戒指完全佩戴上的时候散发出微弱红光,外表也发生变化,红色纹路像蛛网一样的蔓延,逐渐溢出戒指爬上了桑乌的指尖。 “不过是一点小把戏。”桑乌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坠着一滴如红宝石的药液。 这是‘叁拾壹’。 是从三十一位兽主身体中提取出的心血混合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