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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3

    暮色驮着公交车,正往无声处疾驰,迟凉波只要一抬眸,轻易往车窗外一瞥,便可见斑驳的树影逐渐疏远,所有事物的形状也开始模糊,渐渐模糊成事物本有的颜色,绿,金粉,白,暗灰……在这些无尽色彩漂移远去途中,他忽然安静下来了。

    仿佛刚刚无可抑制刻意纵容的黯然,嫉妒,不安,怨忿,不平,不甘……以及意欲告知真心然后破罐子破摔的破坏欲,随着窗外景色的平稳远去,在他体内某处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他总是清醒的,即使不清醒也是自己在清醒地放任自己不清醒,他知道做什么是正确、准确、标准的,所以,此刻,他平静下来了。

    他拿起手机,插上耳机,听着一首安静平缓的歌——这歌是迟煦漾推荐给他的。

    迟凉波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望向落日,此时无风,金彩将云烧得十分狼狈、万分凄美。

    而此时迟煦漾下了车,走向小区,走近落日,也在远离余晖。

    稍后一会,刚刚和她打过招呼的侯百摇看见的就是,她和郝声,一齐溶入绚烂的光彩,然后又一同走进了阴凉的黑洞。

    他们一起进了楼房,身体也是紧挨在一起,但侯百摇却看到了两条灵魂往偏离对方的一侧,偏离。

    ……偏离,继续偏离,无限偏离……完全偏离。

    一定是错觉吧。

    他们两个的背影那么紧密,那么……亲密……

    回到家立马洗了个澡,迟煦漾感觉身体顿时清爽了不少,然后伸直手臂,换身干净舒适的衣服,躺在阳台摇椅上看书。

    夕阳坠落在她的耳边,夹带着白日死亡了的烈日鬓角,便有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感。

    阳台上养了几盆绿株,叶片纹路流淌着几分清艳,被泼天的落霞层层渲染,悠悠然彩色猝然闯进她的肉体,魂灵便归来,陷入如梦境般柔软的书香之中。

    **

    迟煦漾种了一株玫瑰花,藏于心底,只需想起,便肆意招摇,爱意汹涌。

    这朵玫瑰,她精挑细选,在情人节的时候,送给了哥哥。

    迟凉波接过玫瑰花,眼神柔软,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低头将欲亲吻着她的额头。

    而迟煦漾不躲不闪,仰着头乖乖地送上她的额头。软软的唇瓣落在她额头上的时候,手心的玫瑰一颤。

    迟煦漾将视线瞥向阳台,细碎金灿灿的阳光挤进来,窗外麻雀躲在层层叠叠的樟树上。

    哥哥却是悄悄抚上了她的手腕,更准确地来说,只是轻轻地、试探性地搭在她的手腕,可她却猛地一阵心悸,手腕酥麻痒痒的。

    她浑身僵硬,偷偷瞟了一眼哥哥,只见他紧抿着唇,绷成一条直线,但耳根子却实诚地红透了。

    这样的哥哥是她从未见过的。

    迟煦漾醒来的时候,阳光依旧明媚温暖,照在她的被子上明亮温热,但她晃了晃脑袋,只觉这天的阳光比任何一天的都要虚弱阴冷。

    “小煦今天去图书馆吗?”

    “哥,我就不去了。”

    “是昨天太累了吗?那你好好休息。”

    迟煦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催促哥哥快点出门。

    “我好困,哥你快去吧,别打扰我睡觉啦。”

    她不敢看到哥哥,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就在昨天,在同学聚会回到家后,她还笑着说:“哥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哥哥,以后要有喜欢的人,也要经过我同意哦。”

    哥哥见她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拉着他的手腕,和小时候不让他离开,不由失笑。

    “傻瓜,就算我有喜欢的人,你也是我永远的妹妹啊。”

    迟煦漾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炸了,她霍然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哥哥,一直一句极其认真地说道:“不准叫我傻瓜。”

    哥略微思索片刻,含笑着点点头:“那就是傻妹妹啦。”

    “你才傻,迟凉波你是世界上最傻最傻的人。”

    迟煦漾拿起沙发的手机,起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哥哥并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生气,迷茫地站在原地。

    ……或许是她不喜欢别人说她傻吧。

    “迟煦漾你是不是傻,这都没看出来,她喜欢你哥啊。”

    “啊?”

    “就是少年少女之间的美好喜欢啊。”

    “不会吧,上次她去操场,顺道,我让她给哥哥送下水,她都不愿意的啊。”

    “那是近乡情怯害羞啊。”

    “你信不信等下她就要表白了。”

    “……”

    迟煦漾喝着手中的可乐,想着这可乐怎么越喝越渴了。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女孩子小小的,皮肤白得透亮,眼神闪亮亮的像星星,看人的时候懵懵懂懂,像只涉世未深的幼鸟。

    “迟凉波我喜欢你,想你做我的男朋友,干脆点,你同不同意。”

    赵孟澜虽然看着小,但行为举止可谓是大大方方。这不,连表白都没带犹豫的。

    旁边的人都在起哄。

    “同意啊,赵孟澜漂亮,做事也干干脆脆的,谁不喜欢她呢。”

    “有谁大庭广众下表白,这不是胁迫吗?我看这喜欢也值不了几个钱。”

    “何致温我看你是嫉妒,就没人向你表白。”

    “胡说,就赵孟澜,我嫉妒?”

    “诶你这不像?”

    “胡说八道你!”

    “你问迟煦漾,你还不嫉妒。”

    李顾顾这才发现,迟煦漾一直都没说话。

    “我不知道。”

    “我去吃烧烤了。”

    哥哥没答应,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拒绝,赵孟澜就被她的妈妈捉走了。

    迟煦漾回家就把哥哥骗到自己的房间里,紧紧地抓到他的手,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着他说道:“哥,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哥哥。”

    就在昨天之前,她从未想过,哥哥也会有人喜欢,也会有人向他表白,也有可能会喜欢上别人——更甚者在某年某月某日也会成为别人的男朋友,而且,而且哥哥手上挽的心上留的再也不可能是她了。

    “以后就算要有喜欢的人,也要经过我同意。”

    其实后面这句话,她也是不愿说的,但面对改变不了的现实,她也只能这么说道。

    还未等哥哥反应过来,她就嬉皮笑脸地重复了一遍:“哥你要当我一辈子的哥哥,以后要有喜欢的人,也要经过我同意哦。”

    痛骂哥哥傻后,她就做了这样的梦,但怎么会是这样的梦,她不明白,她感到迷茫,感到愧疚,感到无助,但这样的梦,这样……的梦,她谁也不可以告诉,对谁也不能倾诉。

    拒绝和哥哥一同去图书馆,只是开始。

    “哥我不喜欢喝蜂蜜了。”

    “哥你做饭菜也太难吃了吧,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哥那么早起床我受不了,以后你就自己先去跑步吧。”

    ……哥哥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惹妹妹不开心了,妹妹也是铁了心不愿意和他交谈,无奈,他只能努力做到最好让妹妹开心点。

    她不喜欢喝蜂蜜了,他就泡花茶,她嫌弃他做饭难吃,就找来菜谱去妹妹经常去吃的饭馆恭恭敬敬地请教厨师。她起不来他就等着她醒来一同去跑步。

    连早出晚归的妈妈也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了。

    “你们闹矛盾了?”

    “……没有。”

    “怎么可能。”

    即将开学的时候,哥哥终于受不了了,借着送水果找她谈话。

    “哥一定是你的错觉。”

    “你妹我吃嘛嘛香心情也很好。”

    “哥你没事就别打扰我刷视频看电影了。”

    见她如此抗拒,他也不好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只是叹息一声,默默地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关上门的那一瞬,她蒙上被子,小声地哽咽。

    这段时间,她看了一堆漫画,是江柳无给她的。其中有一本,讲的是兄妹情。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了。

    就当她看了一半的时候,江柳无火急火燎地给她发消息。

    —里面有本漫画千万别看。

    —就是本叫付林之虹的。

    —这不是单纯的兄妹情,这是德国骨科。

    那时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德国骨科。

    —你可千万别看啊。

    她知道后,也就没再看下去了。

    可是不知为何,今晚她就想看完这个故事。

    他们是兄妹,会幸福吗?

    一百话的时候,女主付林虹对着哥哥说:“哥,从来,我这样的怪物,都是孑然一身什么也没有的,他们都说我自私,邪恶,没有感情,不配拥有怜悯与喜欢,可这样的我,只有你,只有你是完完整整地属于我的……哥你对我那么好,若是你也抛弃我了,就再也不会有人对我那么好了……所以哥不要离开我好吗?

    “哥我恨你,明明是你,是你把我宠坏的,是你说如果别人怨恨我,也是别人的错,是你说我什么错也没有的……”

    “哥,明明是你教我是非不分,是你要我恶毒的,是你,哥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那么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我恶毒,就要我和别人分享你呢?”

    “哥,你说过的,你会永远站在我身后的。”

    “可是你食言了。”

    “小红,我只是有了在乎的人。”

    付林虹红色的发在飒飒冷风里飘浮,她没再指责了,只是伤心地问道:“哥,所以现在连你也要背叛我了吗?”

    看到这,迟煦漾忽然就停止了呜咽。

    对啊她占有着哥哥那么多年,凭什么要分给别人。她就不能,不能和哥哥在一起吗?就算当一辈子的兄妹,只要他们不结婚,不就能永远占有了对方吗?

    而且,哥哥那么喜欢她,一定会包容她的,只要她说清楚,她对哥哥才不是那种喜欢,只是占有欲强了点而已,哥哥就一定会体谅她的。

    哥哥对她那么好,才不像付林虹的哥哥,才不会像喂养一只金丝雀一样,把她宠坏再抛弃。

    过了两三天,妹妹对哥哥的态度就莫名其妙地恢复到了从前。

    就像热带风暴,海岸台风,席卷过去,便若无其事地恢复平静。

    作为养啥啥就死的手残党,迟煦漾把自己唯一养活的玫瑰,摘了下来。

    听说情侣表达喜欢,要送玫瑰。

    她也要送花给哥哥。

    每年将近九月,游乐园都会放烟花。不过近几年为了保护环境,换成电子烟花了。

    据说游乐园的老板有个妹妹,可惜在她九岁的时候,因为心脏病去世了,去世之前她一直躺在病床上,喃喃自语,说是想去游乐园玩一次,看在九月之前看一场烟花,但最后因为病情,还是没能看成,姐姐长大后,便开了一家游乐园,在她去世的那一天放一场烟花。

    迟煦漾留了纸条给哥哥,来到烟花下,手上捧了一朵皱巴巴的玫瑰,等着他的到来。

    她把她唯一种活的玫瑰摘了,她想要送给哥哥。

    只要哥哥在十二点到来,她就送给他。

    现在十点五十,哥哥来得及的。

    她买了冰淇淋,站在树荫下等他,她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她认真地看着远方,她怕划手机会错过他。她在等他。

    十一点二十五,她还没见到哥哥。

    这个时候哥哥应该早就到了吧。

    没关系,反正烟花是十二点放的。

    迟煦漾没有发消息催促哥哥,只是耐心地等待,又过了五分钟,哥哥说他马上就到了。

    他向她道歉,他说他在路上碰见一个小女孩被电动车撞了,他们就把她送去医院了。

    他还问她到了吗。

    迟煦漾说没到。

    只要哥哥在十二点到她的身边,到烟花下就好了。

    十一点三十五,哥哥说他出发了。

    十一点五十,哥哥说他在等绿灯。

    十一点五十五,哥哥说他只要再走一条街就到了。

    十一点五十九,迟煦漾还没等到哥哥,可是烟火就要放了。

    哥哥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

    反正烟花也要放了。

    她径直走到垃圾桶旁,有一个男生也走了过去,她没看清他,就问道:“你想要玫瑰吗?”

    “我放在垃圾桶上了,如果你想要,就自己拿吧。”

    迟煦漾转身,在烟火绽放处,看见了哥哥。

    十二点,他准时到了,可惜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玫瑰送给他了。

    之后再看手机,最新一条消息是——我已经到了。

    **

    高一下学期,江柳无说她变了,她问她哪里变了。

    她说她变得冷漠,变得寡言少语了。

    迟煦漾说她明明很活泼的好嘛,就算与陌生人强找话题也可以很健谈,与熟知的人聊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累。

    她再细问她自己哪里变了,柳无便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她只好说:“就感觉你变了。”

    迟煦漾调笑道:“是是我变了,变得更加爱你了。”

    “柳无姐,什么时候洗干净和我大干一场啊。”

    江翡轻抿下唇,有点不开心了:“别勾引我姐。”

    迟煦漾听后挽着他姐依偎在他姐肩头,冲他笑得阳光灿烂。

    她们说她变了,大概是觉得她没有像初中那样,和全班都打成一片吧。

    迟煦漾交际能力一直都很强,只要她愿意,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她的朋友。

    但维系一段关系,总要付出些什么的。之前是想看看,如果去尝试,能不能得偿所愿。所以即便并不是那么喜欢,她也甘愿去付出去换取。

    可能是贱吧,轻而易举地得到大家的喜爱后,她的确并未为自己的付出不值,但却对大家的喜欢感到了浓浓的厌倦,就好像一下子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变得更加喜欢,就这么一个人,静悠悠的,不见人,也不交际,更不去顾及别人与许多事,沉静下来想东想西,想些无聊没意义但处处带刺的事,尽管鲜血淋漓,痛也不会痛了,也要为之乐此不疲。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够完完全全地意识到自己才是彻彻底底地属于自己的。

    无论痛苦还是欢欣。

    她也深信只有自己是属于自己的,才有可能从世俗那汲取快乐。因为平常的快乐都是虚假的,虚伪的,自欺欺人的,是为了建构安全的表象而掩盖渴求的本质的。

    倘若得到了虚假的欢愉,她也就失去了部分自我。

    因为她欺瞒了自己。

    正如她整日沉浸在寻欢作乐之中,快感与刺激让她短暂地失去感受痛感的敏锐灵魂,让她相信玫瑰其实不需要刺,也可以艳丽尖锐。

    只要一片玫瑰花里有几朵这样的玫瑰活了下来,那么没有刺的玫瑰照样可以生存下去。

    以后都将是没有刺的玫瑰。

    时间久了,照样舒展枝叶,照样开花结果,然后玫瑰也就不会去想缺少的那部分到底是什么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玫瑰没有刺也很美……没有刺更美。

    催眠,无上的艺术,却不可长久的技术,没能让她在肉体与魂灵上彻底摧毁玫瑰的刺。

    但是催眠又必不可少。

    若想让这玫瑰不扎手,包裹是必须的。

    书籍于她便是这样的包裹。

    包裹带刺的玫瑰,在遮掩麻痹刺不曾存在的同时,又矛盾地提醒了刺的存在。

    其实有时觉得她奇怪,只不过是矛盾懦弱逃避遭遇美化了的一种委婉形象。

    迟煦漾觉得只有自己意识到自己,自己感受到自己,这些那些感情、这样那样欢喜才显得足够真切。

    但总是得到自己所期待但分明不可得的欢喜,似乎就不太符合自小所见、历史所形成的规律。

    她只好委婉地扭曲欢喜,好像这欢喜见不得光,必定要偷偷摸摸地,由欢喜变为窃喜。

    纵然都是喜,窃喜之时必定附带禁忌之中应有的道德谴责与自我厌弃情绪。

    欢喜?窃喜?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隔的便是这血脉亲情,离的就是那暧昧拉扯。

    她啊总是处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不仅仅是窃与明这么简单。

    一个人不需消耗大量能量,便可运行两套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

    似乎只要想清楚弄明白不犹犹豫豫没有心没感情不内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但她到底不是个纯粹的坏孩子,思维的不兼容性加剧对抗了灵魂摩擦与疼痛。凡物不平则鸣,期望与现实不合的落差,让灵魂与肉体滋生龃龉,难免就吵吵闹闹,会拥挤会容不下她感性上不太愿意接受并实行的东西,然后就会花费大把时间去没有意义地烦躁,以及触碰到无可名状的失落。

    而此时唯有书才能够给她带来长久的寂静与安宁。

    可以这么说,书让她短暂地成全了本我,成为了自我,又失去了超我。

    大概是无事可做,曾经她按着大家一个一个地询问这个一听问题一见题目就可以料想到答案的问题。她总爱做些无用的事。

    她啊到底在期待什么?

    读书,无论是市井通俗,阳春晦涩名着,都只不过是消遣罢了。

    肤浅是消遣,高深是消遣,看过即忘是消遣,意义重大是消遣,庸俗烂俗是消遣,伟大壮丽也是消遣。

    或许迟煦漾生命之中存在某种无意义的细胞,认为世界万物都只是消遣。而在消遣面前,再圣贤的书籍也就勉强构成避难所。

    在书中获得的东西,对于她来说,只是在琐碎无聊昏昏欲睡之时,再次消遣了一段琐碎无聊的时光罢了。

    事实证明,消遣很成功。

    她没有一次想起过他。

    醒来,她揉揉自己的眉心,心想怎么就梦到了过去呢。

    迟煦漾站起,窗外,夕阳云彩已然褪色,在她睡着的时间里,哥哥给她发了微信。

    她没看,只是对着天空,呢喃道:“夏天,真是昼短夜长呢。”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落日竭尽全力地散发着自己最后的余晖,可最后却仍然无力坠落的场景。

    回复哥哥的时候,迟煦漾神情平静,再也没了在游乐园时的可笑猜测与那颗跌宕起伏不安躁动的心了。

    —哥,你是说你也想来我们这打工?

    —是啊,妹妹都去赚钱了,没道理哥哥还呆在家。

    如果她还是未曾下定决心忘记的迟煦漾,那么她一定会慌乱抗拒。

    —哥想打工是很好,但是这儿好像有点远。

    —逗你玩的。

    —哦。

    迟煦漾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刚刚她害怕他过来的样子,哥哥一定能够想象出吧。

    —一切都很好,唯一伤心的就是,一旦找了工作,就不能天天去找小煦,给小煦带好吃的,把小煦失去的肉养回来了。

    迟煦漾自高三以来的确是瘦了不少,没之前丰腴圆润,下巴也尖尖的戳人疼,细胳膊细腿像根干瘦的柴似的。

    —天太热了嘛,哥你知道一旦夏天来了,动物的食欲也会减少嘛。

    哥哥和妈妈一致认为她是因为高考压力太大,消耗大又不爱吃东西才干瘦的。

    他发来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图。

    —没人吃,就没进厨房的借口了,为了让哥哥早日掌握煮夫这项小技能,小煦要多吃点哦。

    迟煦漾看见他发来的表情图,想像了一下,如果哥哥做这个动作,噗应该很可爱吧。

    小狗狗握爪鞠躬,还配上“拜托拜托你啦”的字样。

    她还没回,就有人来敲门了。

    迟煦漾简单地回了个“嗯”,就翻下手机,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谨慎地看了看,确认是郝声才给他开了门。

    见郝声还穿着出门时穿的白衬衫,虽然迟煦漾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但默默退回半步的动作都在表示着她的微小抗拒。

    她有点小洁癖。

    郝声见此芳心顿时碎了一地,他连忙表示自己洗过了,绝对干干净净的。

    “只是一模一样的衬衫。”

    其实当初在迟煦漾朋友圈视奸,她说她喜欢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他就跑去买了两件,本想有机会穿给她看的,但她之后又发朋友圈,说白衬衫容易脏,她不再喜欢了。他就歇了这个念头,没再穿过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

    那水灵灵泛起涟漪的眼湖分明是在询问他为何要买一模一样的两件衬衫。

    “但还是有地方不一样。”他轻易地弯唇,眼里扑闪着狡黠的光,“池池可以观察下。”

    迟煦漾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眨眨眼,想了想,故意绷起唇角,随意地瞟过他的衬衫,抱胸道:“我没兴趣。”

    然后转身:“别愣在门口。”

    “诶池池真的不看一下吗?”少年急了,“真的特别好观察,真的,只要看下就知道了。”

    她离他越来越远,他连忙追上:“试一下嘛。”

    他跑到她身旁,道:“自己找到的答案会比别人告诉的更加珍贵。”

    “前提是你得感兴趣。”迟煦漾坐到沙发上,“不然就是无用的信息。”

    他坐到她身边,轻轻地啊了声,满脸失落。

    “那是什么?是要我看呢?闻呢?还是摸?”

    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那是什么?是要我看呢?闻呢?还是摸呢?”

    这这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这样又摸又闻又看才能发现不同寻常之处吗?”

    “我才不告诉你呢。”其实她不知道也好,他也没打算现在就告诉她。

    “不告诉就不告诉。”

    迟煦漾没理会他,坐在光影里想了想,才凑近他,问:“我哥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她目光清厉,嘴角微微上扬,好像一切都知晓了,只是考验一下他而已。

    本以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被她明晃晃地指出,他惊讶地瞪圆了眼:“你都知道了?”

    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试探一下,反正也没损失不是。

    她点点头:“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应该想到的,是你哥告诉你的。”

    她哥?说了些什么?

    “……其实你哥人也挺好的,只是太过关心你,才在游乐场对我有点……”他尝试去找个不伤感情的词,张嘴几秒才想到,“……别扭,一回到家他就发微信跟我解释。”

    “还挺可爱的。”

    迟煦漾沉默,哥哥和他加了微信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哥哥会和他聊天,她却不知道。

    她总觉得他们应该通过她才了解知道对方,并且在没有她的时候,应该零交流才对。

    尽管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但她却觉得很合理。

    难道是她不想他们有过多的牵扯吗?

    “你们说了些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哦好的。”

    “不过池池我还以为你哥告诉你他和我聊了什么呢。”